回到大道上，我没有见到一兵一卒，只看到大道上四处摆满的尸体，和倒伏在地上的旗帜。这些尸体大多穿着夜郎国的盔甲，还有一些夜郎军用来拉车的黄牛，和矮种马。军旗也多数是夜郎国军的。

看来这场战斗，我还是回来迟了，牂柯国军队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战场也已经转移，也许是正在转入一场追击战之中。无论如何，牂柯军胜券在握，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四下看看，我正不知道两军都向哪个方向去了，正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才能参战，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道边的丛林里，就在我们刚才埋伏的地方，一个少年人拿着一付弓箭，探出了头来。我细细一看，正是我的亲兵小开。我大为高兴，连忙叫道：“小开！这里！这里，你在看什么呢？”一边说，我一边走了过去，一把将小开从丛林里揪了出来，拎到我的眼前，乐呵呵地大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战斗得胜了，我也很高兴，虽然明知道他有可能是个逃兵，却也不愿意厉声疾色地数说他。

看到我出现在他面前，小开也十分高兴，一张小脸笑开了花。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放心了。至少他不会是逃兵，因为一个逃兵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出现在自己面前，绝对不可能不感到害怕。

他咧开小嘴笑了起来：“楼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胜利了！很大很大的胜利！太厉害了！”看来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战斗里，也许他自己也亲自杀了几个敌人，因此才如此兴奋，如此激情呢。

我笑了笑，转过话头：“那你怎么没有随大队人马去追击敌人，反而等在这儿了呢？”

小开笑着说道：“是太子殿下要我留在这儿的。他们怕您回来以后找不到大部队，就叫我留下来等您。他们说，若是见到您来了，请您立即赶往无名渡口，我们选在那儿围歼敌人的主力，大家都去了！”

从小开的口中，我了解到了整个战斗的来龙去脉：我刚刚把大祭祀师引开不到一刻钟，夜郎国军重新组织起行进的队列，刚刚开始行军，狐猛率领五百健儿首先发动了攻击。由于夜郎国从主帅多蒙到普通士兵，全都是兵无战心，将无士气，很快就被狐猛一鼓作气冲进阵中央，斩敌将三员。

而狐猛一动，基他各路伏兵也很快发起了攻击。诺诺率领五百步兵从道右杀来，仡静兵率领五百步兵迎头杀上。三路夹击，多蒙大吃一惊，率领部下不敢迎战，仓惶逃走。没有走出三里远，佬同满和竹刚同时从左右两翼杀到，把多蒙吓得差一点吐血！急急忙忙地冲过牂柯军队的拦截，他逃往渡口。

他哪儿知道，他的先头部队刚刚到达滩头，河滩两面忽然冲出来两支军队。荜芨城有名的战将尼卡和多阿冲在最前头，手举大刀，耀武扬威。夜郎国军队本已经是惊弓之鸟，如何经得起这两支早已经养精蓄锐的部队冲击？顿时被冲得大乱。而多蒙正在彷徨无措的时候，深深又率领一支部队杀来。加上从敌人背后杀到的一路步兵，和从牂柯江上迎头杀来的张达率领的五百精兵，十路埋伏尽起，把多蒙率领的两万多败军围在垓心，于是这些敌兵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无力逃出生天了。

而就在敌人变成一群绵羊的时候，牂柯国最后的杀招到了——由仡远亲自率领的骑兵杀到。左有雅鲁，右有那莫西，他们各领着五名骁将，三百骑兵，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很快就将敌人杀得四分五裂，甚至已经组织不起一个有效的防御。直到此时，夜郎国军队才真的算是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我和小开并排行走在大道上，一路上谈论着这场战斗。小开也曾经亲自杀上战场，用弓箭射杀了两三个敌人，还亲手宰了一头拉战车的牛，显得很是兴奋。不过当我问及他初次杀人会不会感到害怕时，他羞涩地低下了头。据说，他初上战场，看到敌人死在自己的弓箭之下，竟恶心得吐了起来！不过等到他杀第二个人时他就没有这种情况了。他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他，因此他强迫自己，不再恶心，而是用自己的弓箭来保护自己，消灭敌人。当然，那已经是在荜芨城守卫战中的事情了。

我也把我与大祭祀师战斗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听得他一阵阵惊骇，更感到一阵阵的兴奋。这种情绪我理解，听别人的故事总是觉得振奋，而当自己实际去*作，那就不敢肯定什么了。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靠近了无名渡口。隔着老远，就看到一大片旗帜在飘扬。我们抢了过去，正看到仡远的大旗、竹刚的大旗和深深的大旗，分成三角之势，遥相呼应。二十来面认军旗分布在各方，表示二十来名将领正带着自己的队伍，在那三面大旗的指引下激烈战斗着，井井有条，很是分明。

在这些大旗的中间，是一大片东倒西歪的旗帜。所有的旗帜上都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白虎，正是夜郎国军的认军旗。这些旗帜都伏在地上，有的甚至破烂成了一缕一缕地，一看就知道是打了败仗。

旗帜指引下的是士兵们。一大片刀光映日，呼声震耳。牂柯国士兵们举着雪亮的大刀，拿着木盾，随着自己的引军将军在四处追逐着敌人，虽杂却不乱，显示出一付胜利之师的样子来。而那些夜郎军士兵，则倒拖着刀枪，将木盾举在头顶，四处躲避着牂柯士兵的追杀。有许多士兵都把身子伏在地上，还有的跪着，举着双手。但是牂柯国士兵却并不接受他们的投降，而是狠狠地砍下了手中的大刀！

沙滩上，鲜血不断地从尸体上涌出来，四处都是鲜红一片。一股股鲜血还汇聚到牂柯江里。站在战场之外，我也能清楚地看到，江边一片腥红，江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看上去既美丽又狰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