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一切的热闹都已经归于平静。但这是在激流即将到来之前的平静，它并不令人感到放心。相反地，一股闷热的浊流正在牂柯王城之中暗暗涌动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坐在王宫内地势最高的阁楼上，我望着平静的牂柯王城，心中却在想着，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默默收拾着行装。我不知道十万大军只从四座城门撤出，而且只有一天时间，那是什么样的情景，我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人会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但我知道，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没了退路。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也许是侍女上来为我收拾床铺来了。这座阁楼，正是当初深深居住的那座。我在月亮湖边勇斗小黑人受伤以后，就是在这座香喷喷的阁楼里养的伤。那时候，深深就不避嫌疑地将我收留在这座楼里，将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现在，她又将我安排在这座阁楼里。我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但我想，不管她有何用意，我也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不会主动去找她的。

特别是现在，她已经是一国之主。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都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我暗自神伤。

一双小手，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蒙住了我的眼睛。几乎是本能的，我体内纯阳仙气一动，就要冲向那双小手而去。但我立即硬生生地忍住了：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个人，敢于对我这样做。

轻轻地掰开那双小手，出现在我眼睛的果然是那张清丽的面容。深深已经脱去了白天的王冠，换穿着一件雪白的纱衣，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纱裙下那修长的双腿。她赤着脚，也没有戴帽子，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腰际，乌青发亮，直晃着我的眼睛。我看得转不开眼：越看，就越觉得她是那么美丽。

笑靥如花的深深，偏着头，依偎在我的腿边，就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还眯缝着眼睛看着我。倒把我看得不知所措，忍不住向她的身后看去。不出我的所料，她身后一个侍女也没有带来。我心中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但是我却不敢让自己那么去想，于是我就更找不到话可说，只得继续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笑了：“楼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看到我，难道会让你不高兴吗？”

我可不敢承认这个，我连忙答道：“哪儿啊！只是我在想，大王一天的政务应该是极多的，我怕耽搁了大王的正事，因此……”我故意称呼她为大王，心头也是有提醒她的意思在内。

一伸手，她就捂住了我的嘴巴：“楼大哥，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事。你知道吗楼大哥，狐大祭祀正在准备着破除天地玄黄的事情，朝中各官员都在忙着招呼子民们，准备明天迁出城市去。明天一走，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再见面。楼大哥，在这么好的夜色之下，我们竟然就要分别了！你知道吗，我心头是什么滋味？”她的眼睛看着我，隐隐有水印。

我看着她，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知道她的心很不舒服，但是我不能接话。因为我也怕，面对我深爱着的她，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正因为明天就要分开了，我更不能对不起她。

但是，她并没有因为我的不答话就放过我，看了我一眼，她继续说道：“楼大哥，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看我，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是南越的儿女。我们南越的姑娘，也许在其他所有的方面，都比不上你们大汉族的女子。但是我敢说，至少有一个方面我们要超过她们，那就是我们勇敢，我们能够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楼大哥，我知道我自己心里的想法，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深深地爱着你！”

我有些窘迫，但还是没有说话。她爱我，我知道。我更爱她，我更知道。可是想到明天的分别，想到我们面临的生死未知，我不敢去承认这份爱，不敢让她知道我的心意。难道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我也不甘心，可是我的祖训告诉我，我绝不可以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而害了我深爱的人儿！

看着我的眼睛，深深继续说了下去：“也许在你心中，我不是你的良缘。”她的泪滴，就滴在腮边，令我不忍去看：“可是我们既然相识，我相信我们就一定有缘的。楼大哥，我爱你，你知道吗！”

如果面对如此的呼唤，我都还能无动于衷，我想我一定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我的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可是我能够做什么呢？难道我敢于将她搂进怀里吗？想到明天的分别，我不敢！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我只是一个懦夫！纵然我学会了纯阳仙气，纵然我的武功已经称得上南越少有敌手，我还是一个懦夫，甚至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我的心底极是矛盾，却又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深深没有管我这些，继续说了下去：“月亮湖边，你救了我，更看见了我的身子。从那时开始，我心头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管你是南越人还是大汉人，我也不管我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要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事情，是你的事情，与其他的一切无关。”她看着我，郑重地补充道：“不管如何，我都是你的！”

看着她那清秀的脸庞，我的心里真的乱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

然而，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她却一下子站起身来，整个身子倒进我的怀中。而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的香唇，已经吻上了我的脸颊。双臂紧紧地环抱着我，似乎要将我迫进她的身子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