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夜郎国，与在牂柯国可就大不一样了。无奈的我们，在夜郎国客馆里直等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时分，才终于有一名客馆的侍从来告诉我们：“大王回来了，召你们正午进见！”

一个侍者，就可以来请我们进宫见王，且是语气傲慢，态度生硬，这令我暗自皱起眉头。侍者的话一完，张牧就凑过来对我道：“楼校尉，看来这夜郎王对我们是不大待见啊，好像没有把我们这些大汉使节放在眼里似的！”这话被唐蒙将军听见了，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了张牧一眼，吓得他连忙闭了嘴。

可是我却发现，唐将军也十分不高兴，对这夜郎王甚是不满。

正午时分，我们虽怀着不满之情，也还是按时来到了夜郎宫的正门口。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已经等候在那儿，见了我们到来，那文官迎了上来，带着三分热情地道：“在下夜郎国左司椽卒覃康，奉大夜郎国大王之命，前来迎接诸位使臣。昨日因为我王不在，有失了远迎，还请各位恕罪！”

在牂柯国的时候，我就曾经了解过南越各国的官职，每个国家都是大体相同，官署分为前后左右丰禀六司，各司一职。这左司专管对外礼节与来宾接待，是下三司之首。这椽卒职司庶务，下领椽奴，上奉司佐，相当于我大汉九司里的郎中，只能算是二三流的官员。想我大汉堂堂天国上邦，所派的使节到了夜郎国这个偏远小国，居然没有一个朝中三公级别的官员前来迎接，却只有一个二三流官员，看来这夜郎王还真不待见我大汉使节啊！我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

但是想到自己的使命，我们还是没有发作，紧随着那个叫覃康的椽卒进了王宫。

王宫正殿，守门的还是昨天那两个金甲护卫，不过今天倒是没有阻拦我们，黄金大戟紧紧地捏在手里，目送我们进入正殿。我的目光在那两柄黄金大戟上闪过，没有说话，但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那戟的样式就与我大汉宫中侍卫的标准装备大戟一模一样，一眼就知道是中原的高手匠人制作的。联想到我在牂柯国见到的御林军的标准盔甲、大刀、盾牌，很明显，至少大汉军中有人到过南越，还带来了军中的标准装备。看来这事不很简单，搞不好还与军中某些权贵脱不了干系。

夜郎宫正殿，与城中其他地方的奢侈一脉相承，也是雕梁画栋，黄金作壁，白玉为栏，说不尽的金碧辉煌，道不完的王家富贵，直看得没有进过大汉皇宫的张牧和王辟甲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了。

大汉国富有四海，每年的赋税直有万金，皇宫也没有如此豪华的装饰。汉武大帝总想着军费沉重，要节约开支。他偶尔到上林苑去打一趟猎，费个两三百金，都会被桑弘羊、东方朔等重臣劝上半天，最后往往还会不了了之。没想到不到我大汉一个郡大的夜郎国，居然如此豪富，真让我开了眼界了。

正殿之中，已经摆好了香案，看得我又是眉头一皱：没有祭品，只有三根香，插在一个临时找来的香炉里，还冒着袅袅青烟。香案背后的照壁上画了一条龙，却画得不甚像，竟如一条四脚蛇！也没有天地的名号。看样子，夜郎国是从来没有接过什么旨意，竟是连香案都不会摆。

何况，让我们马上就宣旨，那就是不想我们在国中停留的意思，这谁都知道：这不是逐客吗？

香案前面，已经站满了一排排的夜郎国臣子，领头的是一个粗豪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子，豹眉环眼。虽然身材不甚高大，看上去倒也威武不凡。他身穿一件镶了金线的织锦长袍，头戴毓金头冠，正是王者打扮。他的衣服和头冠倒都是汉式，并没有什么自出新裁的地方。显然，这穿着最为豪华，气派最为俨然，神情也最为倨傲的，一定就是夜郎王多同了。

唐将军见了这个阵势，当然知道主人的意思了。于是他给我们丢了一个眼色，在我的护卫下，走到香案之后，打开手中捧着的宣封夜郎王的圣旨，叫道：“接旨！”

夜郎王多同从来没有接过旨，自然不知道礼节，于是只有跟着唐将军叫道：“接旨！”

这可是大大的失仪！张牧向来在神卫军中任职，算是皇上一手提拔的战将，见这些人对皇上的圣旨居然如此不敬，忍不住大喝道：“天皇圣旨，须得跪接，岂可草率！”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南越风俗中，是只跪祖宗天地，连君上也是不跪的。张牧要他们向大汉皇上的圣旨下跪，他们自然不会情愿。当下，有两个夜郎国将军便叫了起来：“放肆！”

张牧和王辟甲都要拔剑，却被唐蒙将军用眼色止住了。他微微一笑，道：“夜郎国初服王化，有失礼仪，不为有错。宣旨事大，倒也不在乎这些礼仪小节！”

当前的形势，没有人比唐将军看得更清楚。他若是要纠住这些礼仪不放，不要说能够顺利宣旨，兴许我们这一百来条性命，就要交代给了夜郎国了：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

唐将军打开圣旨读起来，读完又赐下皇上给多同的赏赐。每赏一样，多同只是简单地挥挥手，叫一声：“收下了！”十几样东西赏赐完，他举举手叫道：“多谢了，大汉皇上！”这便将这一节揭了过去，直看得我们是哭笑不得，目瞪口呆，他倒没有丝毫不安的感觉，还得意洋洋地笑着。他手下的群臣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他参谋过一句，都站在一旁看热闹，反正也没有他们的赏赐。

东西都赏赐完了，夜郎王还知道为我们引见他的群臣。这个礼节完成，时间便到了午时末刻，该吃午饭了，多同便宣布在王宫正院中设下宴席，招待我们这些大汉使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