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看见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艾尔奇亚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般的坐在玄清易家的沙发上。

“我不记得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少年无奈地看了看白桦——然后发现后者也在用类似的目光回望他。

“正门。”

“这我当然知道！”玄清易有些生气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焦黑一片甚至还在隐约冒着青烟的自家大门：“我看着你们轰开我家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我是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艾尔奇亚打了个哈欠，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

大门就像一个装死的人般跳了起来，沿着它倒下的路线重新回到了门框内。

“魔法。”他对着瞠目结舌的少年说道：“或者叫奥术，我们是巫师，为找一样危险的东西而来。”

“是什么？”玄清易问道。

“哼哼哼哼哼哼……”艾尔奇亚的笑声让他立即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这位巫王露出一副神秘的冷酷微笑，靠近了少年的脸庞用息音说道：“有些东西不要牵扯的太深，不该问的问题不要去问。”

门外传来了皮鞋跟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朝着玄关的方向逼近。

“你们先藏起来！”少年惶恐地站了起来：“可能是我爸爸回来了……”

艾尔奇亚叹了口气，与白桦共同消失在空气中——当然，在少年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变化。

大门处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声音——就好像有人粗暴的将大门再次踹开来一般——随后是同样粗暴的关门声和一股扑鼻而来的浓重酒精味和烟味。

玄清易条件反射般的缩了缩脖子，怯弱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哼……”大门处传来了中年男人充满醉意的吐息声：“一回家——回家就看到你这张欠揍的——欠揍的脸。”

玄清易没说话，好像要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缩进沙发垫里面去。

一个顶着一看就知道有几个月没清理的胡茬，以及一副乱七八糟的油腻头发的中年男人从玄关脚步不稳地走到沙发旁，一把将快要从自己脖子上掉下来的宽松领带扯了下来摔在少年的脸上。

“给我去洗掉。”他命令道。

少年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刚离开沙发便被中年男人一脚踹倒在地。他刚从地上撑起来，随即便又被一脚踏回了地面。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仿佛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物般怪异的笑了起来，然后一脚踢在少年肚子上。

“唔……”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额头上顿时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男人把自己的脚从少年身上抽回来，越笑越开心——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直到笑的自己弯起了腰。

之后的某一瞬间，他脸上疯狂的笑容陡然消失了。他冷峻的看着躺在地上喘息的少年，仿佛沉思般歪着头。然后，他嘴角突然再次上扬起来，勾勒出一个充满阴冷与黑暗的扭曲表情。

白桦看到他一把捡起地上的领带，粗暴地将它套在少年的脖子上勒紧，一边踩着他的背一边抓起领带向上提。少年的脸顿时便因为窒息而变得铁青——他痛苦的将五官皱作一团，求助般的望向两人的方向。

艾尔奇亚伸手拦住了准备冲上去的白桦，自己则打了个响指。

中年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仿佛沉思般的看着自己的正前方——然后便双眼一翻，软软的躺倒在地。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被勒红的脖子边咳嗽边质问道：“他……咳咳……他怎么了？”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应该先离他远一些。”艾尔奇亚瞥了他一眼道：“睡着了而已。”

“是的。”少年将中年人艰难地扶了起来，他那瘦弱的身体因有些支撑不住这具躯体而微微颤抖：“但他变成这样不是他的错。”

“那么是因为什么？”

“我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幸。”少年背对着两人，扶着中年人向卧室走去：“是我让他们染上阴霾。”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以及隐藏在其深处的愧疚。还有几乎无法察觉的、像是雾气般浮动的黑暗。

“他还不知道那个少女不是人类吧？”艾尔奇亚突然转头向白桦问道：“那么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白桦挑了挑眉，表示自己未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对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的脸阴沉了下来，盯着少年进入的房间，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我这里有一个护符。”他冷不丁地对着一脸疲惫地走出房门的少年说道：“只要有这个护符，从今往后无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会再出现于你的视野范围内。”

少年一愣，随即眼前一亮。脸上亮起了希望的火光。

“但是。”艾尔奇亚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如果你戴上了这个东西，你这辈子就都不可能拿下来了。”

白桦猛然间理解了艾尔奇亚险恶但却合乎情理的想法——那个少女也是归属于“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的，只要少年同意戴上这个护符……

“你应该清楚的吧。”艾尔奇亚饱含深意地说道：“人类与已经逝去之物本就不应见面，尽快结束这段孽缘对你或者你身边的人都好。”

“如果你认为你的父亲是因为你才会如此，那么你应该懂的吧？”他看了看中年人躺进去的房间说道。

“我明白。”少年看着艾尔奇亚手中闪烁着银色光泽的护符缓缓说道：“我当然明白。”

艾尔奇亚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白桦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尽管明白这是为了少年自己，但她的脑中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少年与少女相聚时的快乐表情。

“所以我才讨厌我自己。”少年拨开了艾尔奇亚的手，低着头说道：“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不是人类。”

艾尔奇亚的脸僵硬了。

“我明白这是不可以的。”少年说道：“她很小心的在掩盖这个事实，但是她总还是有一些地方与常人不同——比如她没有影子——我虽然知道这是不行的……我虽然知道……可是……”

他难过的摇着头道：“我做不到，她是唯一对我温柔的人——尽管我知道这是有毒的温柔……但是……但是我却已经离开不了她了。明明知道这样会继续给别人、给这个家带来不幸……但我没办法去舍弃她。”

“对不起，辜负了您的好意。”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