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口沫横飞，生怕李东来打断自己，将史乾坤主任是个好人啊，好人没好命，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以后还请李东来多多关照，类似于今天这样的情况两个人事先通气，力争工作不出纰漏，不挨板子，诸如此类的话翻过来覆过去，说了一大通。

车下方一日，车上已千年，小杜在下面对着李东来摇唇鼓舌，口干舌燥。车上童春年则更甚，很希望能有常委们过来打两个哈哈，中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自己也好脱身，但是没有人上前进入雷区。

就连同排座儿，被童春年快挤出窗外的杜庆春也一直静观其变，不发一言，直到看出杨雁不厌其烦，不堪其扰了，他才慢腾腾起身，并没有如童春年期望的那般说两句调停的话，反而一躬身弯腰下了车。

奎强仍然挡在丰田考斯特的车头，连司机都倦了，面无表情默默的注视着…

主抓教育的副县长陈坦平日里跟童春年走的比较近，兜了一小圈，绕到杨雁视线大概的死角，低声劝着：“奎强你这又是何苦呐，上面已经把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的职务暗许给你了，现在就等着换届原政法委书记张子正一离开你的好事就放在台面上宣布，这个时候干嘛要跟县委书记过不去，难道不知道她是煤都市和省委都要给面子的天之骄女吗？”

奎强当然知道，童春年想要谋取的位置没有得到，上面为了平衡安抚，所以才将马上就要空出来的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这个位置许给了童春年特意指定的人。

如果不是感激童春年，又怎么会在今天这件事情上背了他的亏？正是因为这样，奎强心里才更加过不去，早知道杨雁这么硬气，童春年不过如此，就应该在杨雁刚到任的时候就反戈投诚，摇身一变成为县委书记的人才是。

反正这种事情对于奎强来说，从前也不是没有操作过，不久前他不就是如法炮制，从许江山的人摇身一变成了童春年的人吗！

想到这里，奎强最难将息，赌气对陈坦道：“现在你们都明里暗里开始称呼我为奎书记，但总归是还没有宣布，真正的政法委书记张子正还在车上端坐着哩，要是今天我不把忠心向县委表明喽，随随便便给杨雁书记留下我是童春年死忠粉这样的印象一走了之，那谁知道张子正还会不会走，政法委书记的位置还能不能给我呐？”

“张子正的家属都在省城，人家是急着走，根本无心留在咱们这个小县城。”眼瞅着杜庆春从车上下来，往这边走，陈坦无法说的太深，只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今天这事已然这样了，只能日后再寻机示好。你不是在煤都市同黑金陈老大走的很近嘛，通过他设私局替你在杨雁书记面前斡旋吧，现在先让开车头，让书记去省委办正事儿！”

“我不让！”奎强狗咬吕洞宾道：“陈县长，你是不是嫉妒我前段时间跟童县长走的近，显不着你了，马上再一宣布我就是县委常委，而你还是区区一个副县级干部，所以想误导我？今天如果不解释清楚，我的高官爵位一定是煮熟的鸭子，还不一定飞到谁怀里呐！”

“奎强，你还真是犯混啊！”杜庆春就站在身边，陈坦自知这时拂袖而去也不合适，只得灵机一动，道：“现在杨雁书记怎么印象你还是次要的，你没看出来更要命关键的是什么吗？”

“什么？”奎强脖子一梗。

“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新闻记者…”陈坦唇角轻扯道：“你堂堂公安局长，很快要上任的政法委书记，要是这么莽撞蒙昧，被人拍成视频放在网上，到时就是杨雁想要保你上位，恐怕也保不住！”

这话就很严重了，奎强怎会不知方才对陈坦的态度已然过分，只是因为这小子一直以来游山玩水，参观考察，吃吃喝喝，好烟好酒没有少拿票来公安系统报销，两个人财务上经常打交道，所以说话比较随意，再加上自己今天也实在憋屈落难，所以才不分青红皂白的发泄一下。

现在经陈坦一提醒，奎强也开始关注起周围的人来，人人手里都拿着个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看新闻，刷朋友圈还是在拍摄。

即使县处级领导干部都比较有觉悟，不会乱拍乱发，那随行的记者呐，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抽风会上传到哪个平台，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影响，谁也说不好。

想到这里，奎强后退了两步，之所以还没有完全让开，根本就是面子上挂不住，没有台阶下。

如果说杨雁初来乍到，对付童春年奎强等人的方式方法就是粗暴简单的硬碰硬，老娘根深树茂有后台，区区基层跳梁小人物挡我者一而衰，再而竭，三而亡的理念。那对于杜庆春来说，他共事的时间比较长，对青山县这些同僚有着更深层次的了解。

知道奎强瞌睡了想要个枕头，按照杜庆春的本意并不应该遂他的心愿，然，深怕这样闹下去对杨雁影响也不好，于是打算见好就收的杜庆春甘愿成为那个打哈哈的化事人。

“陈副县长说的很对啊！”杜庆春借一步插言，安慰奎强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杨雁书记是女同志，面上挂不住，但心里不一定有那么计较…听我的，先把车让开，然后大大方方上去把童县长请下来，童县长现在上面也快说不出来话了，你这个时候上去最合适…”

“那随后呐？”奎强又退了两步，丰田考斯特的司机本来就训练有素，见杜庆春三言两语，对方退了好几步，马上重新发动了车子待命。

“随后，我向你保证，我会慢慢向杨雁书记陈述一下你的立场。”杜庆春虚与委蛇道：“只要你信得过我…”

“杜常委的话，我怎么会信不过！”奎强不是十分天真的人，但现在他也晓得，很明显在杨雁跟前能说上话的目前就是杜庆春同李东来，不相信杜庆春死马当做活马医，难道还能去求助于李东来不成？

思想通了，不难付诸于行动，从车头闪开，奎强一溜小跑上了一号车，将发动机一打着就更加心神不宁的童春年从车上请了下来…

本来看热闹的那些头头脑脑们，一看如此，也都各自上了车，奎强满脸堆笑，而童春年则是笑比哭还难看的目送着一号车和二号车在公安局院内调了个头，扬长而去！

童春年下车后，行驶中的一号车里骤然间没有了动静，杜庆春不知道李东来接的省委组织部那个电话是真是假，接下来书记大人到底要往哪里去，不敢问也不敢瞎指挥。

领导们都不放话，丰田考斯特司机抓瞎了，只好凭着自己的判断，之前听了一耳朵杨雁要去省委汇报工作，臆测调研应该是暂时取消了，也不敢问往哪里开，只好一股脑先往县委大院去。

车厢沉闷的空气最开始是被县委办公室年轻的文员朱琳琳打破了，因为现在除了华兰芳出去偶尔还带着米雪之外，别的领导都不爱用米雪，所以杨雁的调研自然而然就由朱琳琳跟进。

车子刚驶入县委大院，还没有停稳，之前一直不吭不哈的朱琳琳突然忍俊不止，像是憋了好久一般，噗嗤笑出了声…

一整车人都可算得上是青山县打太极，玩人心的高手，一直不言不语的小美女朱琳琳这一笑，现任的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张子正紧随其后也跟着爽朗的笑了起来。

张子正当政法委书记这些年来，最知道奎强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两个人都在政法系统，因着政法委比较趋向于意识形态这一层面，没有什么实权，所以奎强经常推诿扯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虚的。

自己马上就要调任，也知道如不出大的意外，奎强会接任。由这样一个从来不尊崇自己，也不被自己看好的人顶位，张子正心气儿一直不顺，只不过碍于回省城首当其冲这第一要务，所以不跟童春年顶牛，不同奎强一般见识而已。

朱琳琳同张子正领衔主演的这一笑可好，车厢里的常委们还有更年轻的新闻记者们一下子气氛如同井喷般的活跃了起来，心一直悬着的司机师傅见没有开错路线也很得意自己的道行，眉飞色舞的就差哼起小曲儿！

李东来一直注视着杨雁的背影，而杨雁也在唇角泛起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笑容，她没有回头，只是稍稍偏了偏身子，男女之间甚至没有对视，但是她知道，李东来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在欢快的气氛中，丰田考斯特平稳停靠在县委大楼的门廊下，大家依次下车，杨雁招呼杜庆春：“办公室安排车，杜常委陪我去一趟省委组织部，可好？”

正是“可好”这两个字令杜庆春多少有些犹疑，仿佛意识到这位女书记的意思未必是想让自己跟去！

也对，谁知道方才省委组织部临时召唤那个梗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为何这么巧合？如果是假的，自己跟过去，岂不是令女书记难堪？

思及于此，杜庆春灵机一动：“我还是在家守好摊儿，坐好阵吧！让东来跟去，可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