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高速上，李东来说不清楚，无以名状的百爪挠心，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无数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想要打给金妍妍，却不知道该说“你好”，还是“再见”！

心中潜意识感受到，这个电话一定要打出去，打给女人，甚至是立时马上现在，否则他们的未来就真的像一辆无人驾驶的汽车，黑暗中闪着昏暗的黄灯，在制动失灵的情况下冲下山崖，此生此世天人永隔。

这是一通，终究没能拨通的电话，右手紧攥的手机突然间开始闪烁，李东来内心一喜，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总有这种错觉，好像每个联通的瞬间，那一端都是还会在一起的金妍妍。

遗憾的是，这次已然非也！李东来还来不及垂头丧气，手机屏幕上蓝海贵的名字比女人更加令他警醒。

“蓝局长，怎么了？”儿女情长瞬间抛到九霄云外，蓝海贵还没有说话，李东来已然好的不灵，坏的灵，料事如神道：“洪波，一定是洪波出事儿了，对么？”

“东来，你在开车吗？”听到车驰的声音，蓝海贵尽量缓和，但声音仍然颤抖道。

“我在高速上！”李东来应道。

“噢，是去省城金妍妍那里吗？”默了默，蓝海贵道：“也好，你和金妍妍冷战了这么久，孰进孰退，是该好好谈谈，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路上开慢点！”

“我是从省城回来的高速上…”李东来急切道：“海贵，快说吧，到底怎么了！”

“支吾什么，把实情告诉东来，即使帮不上忙，说说意见也是好的啊！”听筒那边传来蓝海洋的声音，一把抢过来手机，道：“东来…我说，你心平气和的听着…方才在迪信通手机城海贵接到的那通电话，就是宋洪波出事了，只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你担心，我们想着先回来看看情况再说…没想到事情远比预料中严重：洪波今天割腕了，现正在筱桃仙那里抢救呐…”

“不可能…”说洪波继续被毒打，李东来就信，但是割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咱们公安上的刑讯室，忘记关门引导人跳楼这种把戏玩腻了，再怎么过分，也不应该有锋利的刀具出现吧？”

“不是锋利的刀具！”蓝海洋道：“就是一把崭新的铁尺子，负责看守奎强的人说，无意中落在桌面上，因为是同事，也不是正式批捕，所以一直网开一面，没有给洪波本人锁在刑讯椅上，一个不小心，门口有人招呼说句话，回来就发现洪波用那把铁尺子连戳带捣死划，把动脉给挑了出来！”

“胡说，这帮王八蛋！”出离了的愤怒，李东来气得连人带车在高速上都漂移摇摆了起来，咆哮道：“什么不是正式批捕，念在同事之情网开一面没有锁好？一切手续都不完善，甚至洪波本来是有理也得不到声张，早就过了可以把人关在局里审讯室的时限了，毫无理由的就是不放人，他们真是草菅人命！”

“是我们哥俩儿没本事，口头和书面上下都提请申诉放人好多次了，即使大家都很同情洪波，但没有人敢公然忤逆一把手想要摆调的人！”虽然同李东来是一伙儿的，但蓝海洋毕竟也是公安上的人，面对男人风卷残云的质问，他沮丧道：“洪波现在已经被移送县人民医院外科的手术室，东来你抽时间过来一趟吧，路上慢点开车！”

“是咱们没本事…”被最关键的那句话击中了男人，李东来默了默，道：“我就先不过去了，那里有劳你们兄弟俩盯着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人所害…”

“你，不来？”出乎意料，这太不像李东来的为人了，蓝海洋略一思忖，不忍心嗫嚅着道：“你是要回家吗？”

“嗯！”李东来苦笑着摇摇头，道：“这次洪波要是能逃出生天，从医院出来最好回家静养，不能再回到局里那个鬼地方了…他们一直扣着洪波的理由，不还是王四达那档子事嘛，那咱们就给他釜底抽薪，只要王道冲父子吐口，奎强又能如何？”

“哪有那么简单！”虽然这也是蓝海洋所希望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你同李厮厮已经划清界限了，如果这次再滚了进去，沾了一身夫妻间说不清楚的汤汤水水，金妍妍那边恐怕…”

蓝海洋的提醒，也是李东来一直的忌讳，但眼瞅着洪波性命堪危，实在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耳边犹然又想起方才秦馥丽蔑视的言辞，当时非常不中听的那段话，现在想起来，竟然非常有道理，也成了男人现下的行动纲领…

李东来哂笑着复述那句话，道：“自己是哪个层级的人，配得上哪个层级的女人，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用不着苦心费力的求解…但凡是需要苦心费力求解的，大多数都是不如潇洒放手的奢妄…蓝局长，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呃，这！”才分开没有多久，不晓得李东来在哪里受了刺激似得，预备好的说辞，竟然如此经典，一说一大溜的等着自己，蓝海洋无言以对，只得讪讪道：“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或许能有两全其美的路子，为避免金妍妍误会，咱们大家守口如瓶，只字不提就是了。”

“洪波手里的那个装有奎强贪污证据的牛皮纸袋，还在咱们手里吗？”得到蓝海洋肯定的答案后，李东来总算是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这东西咱们开始顾忌太多，但现在看起来，关键时刻还是需要拿出来用上一用…眼下别的都不关键，关键是洪波能够平安无事脱险…”

*

李东来回到家的时候，李厮厮正在厨房里忙乎，听到门响女人捏着架子，装作没听见，心里却在暗暗思忖，干爹真是料事如神，如何都晓得男人今天恐怕会回来，让我好生伺候着，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看起来自己天天在王道冲面前以泪洗面还是有作用的。

做着夫妻和好如初的美梦，李厮厮等了好久，也没见男人到厨房来…这是从前李东来进家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到厨房来帮忙，撵都撵不了，赶都赶不走，甚至不管在外面多么的累，回到家就要女人歇着，千疼万爱的珍视。

想起从往男人的种种好处，李厮厮愈发身心空洞，急需要李东来厚重的填补，她按捺不住，从厨房里朝客厅探头探脑，装作不经然招呼道：“你回来了？”

男人心事忡忡的点点头，环伺了一下周遭，这是自己生活了好些年，假模假样结婚生子的家园嘛，为何撕去伪装之后，那么陌生，像刑场，像冰窖，像是将宋洪波困在悬崖峭壁的刑侦审讯室。

挨着沙发的一角像客人那样把自己安置好，闻着厨房里真实的饭菜香，眼前的一切却是那么模糊虚假，李东来还没来得及捋清楚思路怎么说，李厮厮已经从厨房一手端着菜，一手拿着筷子，嗔怪道：“好久不回家，怎么还有理了？像大爷一样堂而皇之的坐着，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升堂一样！”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男人讪讪起身，客气的应着，心与身的疏离，致使李东来的心思已经无法搁置在李厮厮身上一丝一毫，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发现今天同往日有什么不同，不对的地方，譬如说为什么在家李厮厮还穿的花枝招展，香水味与浓赤酱香非常诡异的混合在一起，异常的不对头，像是铺满鲜花等君入瓮的陷阱。

“我盛饭，你快过来端饭。”女人含情脉脉的飞了一眼，终于盼到了夫妻和好的机会，李厮厮愈发觉得，哪个男人也比不上自家男人，那份归属，那份情感，那份水乳交融能够抹煞一切的强悍。

随声喏着，李东来进到了狭窄的厨房，女人盛饭的时候，不住拿眼睛瞟他，像是在暗示什么…

心思根本没在对方身上，李东来脑海中混乱交战，一会儿是秦馥丽掐着腰，一点不客气但却很有道理的几句话，一会儿是身陷囹圄的宋洪波，一会儿是拿到手机欢呼雀跃的李元婴…

男人的心中装着很多人，只是不再有李厮厮…

眼前的女人将热气腾腾的米饭盛在碗里，李东来去接，却被李厮厮一抬手，别有用心的避开…

李东来一愣，迎着李厮厮欲迎还拒的春眼迷离，男人突然回想起从前夫妻之间的那些小情趣…

那时的他，像是信奉家宗教一般，痴迷愚忠的相信着婚姻这个稳固的三角形…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李厮厮盛饭，而他从背后抱着女人，盛好一碗，端出去一碗，恋恋不舍很快复位，再继续从身后揽腰横抱着女人，男人身前的坚硬抵着女人身后的凹凸有致，不忍心撒手…又想让她盛的慢一些，将这种性感的姿势和仪态无限放大，又想让女人快一些，赶紧吃完饭两个挪到正经的战场，纵情厮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