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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如月，倏忽聚来，疏忽散去，竟是不留痕迹。天地之间，众生本来也是如此聚散无常，十年之后，百年之后，乃至千万年之后，谁还能记得某一人曾出现过？

“还请军师指教。”

明石试剑已罢，已是遵照师嘱，用了全力，虽然他自评比起心隐师弟来，依然远远不及，但他此人本就无太大的野心，自忖如此结果，还勉强算是差强人意，不至于给灵虚山丢人，便心安理得地收剑入鞘，折脚转了回来。

其实就实而论，明石修道，因他性情使然，从来不走捷径，不是不知，而是不愿，他走的乃是厚积而薄发的堂皇正道。

他自然也是个有天赋的人，经过这数年来的打磨与沉淀，在天地玄同卷上的造诣，的确也得了长足的进步，在山中独树一帜，非但在同辈弟子当中可谓是独领风骚，即使是算上掌教真人玄真，在这一道上也不定有他的领悟精深。如今他发力之下，竟能凭着独自修炼的法力，一举放出百道剑光，可谓不凡。

当然，这里论及的玄真老道不及明石之说，仅仅只限于对天地玄同卷的领悟而已，天下间有些人原本就会对某些事情怀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若要论起整体剑术来，恐怕就是十个明石绑在一起，也不是狡猾的玄真老道的敌手了。

“好，好剑术，足以乱真了，道友剑术非凡，远胜我的三脚猫剑术，如何敢有资格说甚么指教？”

白子抚掌而叹，陈心隐的和光式曾在各种公开场合何止施展过一次两次，他早有足够的了解，如今见明石施展起来，虽不及陈心隐当日威势，但要想乱真，却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了。

“好，好，看来明石果然不会偷懒。”

玄大真人得意洋洋，门下出此杰出弟子，他是夫复何求了，除了已经失踪的陈心隐之外，同辈当中，有谁能够及得上他家弟子？即使是明音，也要逊上一筹。

当然话说回来，陈心隐的师承来历实在不好言说，真要严格论起，恐怕当今的整个灵虚山，都要算是他的晚辈，这样排来……唉，算了，还是不要排了，以免他们的掌教真人的脸又黑如锅底……

他仍记得师妹玄慧曾当众提起给陈心隐重排辈分之事，当时玄真就如那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一蹦三尺高，连道“岂有此理，让那小子爬到老道头上去，还不翻了天了”。

而其他长老虽然没有如玄真那般激动与口无遮拦，但看那一个个垂拱眯眼的姿态，便知他们心中打算。

“只是要苦了明石这个孩子了。”

玄慧真人摇头叹息，陈心隐的失踪，早已在她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抹之不去的阴影，再看明石即将要接过他未完的使命，以假乱真，来统合各方，此事即使由陈心隐亲自来做，也绝不容易，更何况他还不是本人，来日但有起色，不止内部统合的压力更大，那来自于魔族的暗杀，只怕也绝不会少。

“明乐道友，听闻你琴术不凡，不知也可否演示一二？”

见明石演示已毕，心中已是定了一半的白子又转向那位正看得一脸欣羡的明乐问道。

“吓！要看我的琴术？”

明乐大感诧异，不知这位来自于南海的年轻军师，问他琴术所为何意？他自知自家所学琴曲，多为鸡肋之物，在这场铁血的浩劫面前，只是中看不中用的玩物罢了。

“明乐，放手去吧，男子汉大丈夫当为则为，不要瞻前顾后。”

玄慧真人微笑着鼓励道。

她如何不知白子的打算，事实上这也是他们之前共同商议得出的计划，在需要剑术的场合，固然该由明石出面，而在需要琴术的场合，则需要明乐的倾力配合。

谁能想到，一个看似无用的技艺，换一个场合使用，竟能收到奇效……

想他白子不远万里潜入灵虚山中，就是为了联络灵虚一脉，做一个以假乱真的大胆事情。而他的想法本来只要明石一人出力即可，临时加上明乐，正是玄慧临时起念，说出了他对于乐理的领悟，实不在昔日的陈心隐之下这一件事情。

这个意外之喜，让白子心中的把握更大了几分，而明乐空怀一身奇技，却遇了无米做炊的难题，他则另有打算，是否助明乐一臂之力，关键只看他有无花力的潜力而已，若真是不堪造就，那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

“好，那我就献丑了。”

明乐得了玄慧师叔鼓励，心中感激，其实他与明音同出一门，乃是已故的玄智真人门下弟子，原本他就因在剑术上无所成就，常常令望子成龙的师父叹息不已，而自从师父在鬼族攻山之战中不幸陨落之后，他无人管教，着实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可也正是这段时间，他无心修行，终日徜徉山水，聊寄心情，在偶然听到玄慧师叔山中弹琴，如闻仙音，因之深深着迷，才得知自己原来对那乐曲琴音竟是如此偏爱，只是不知为何十数年来，居然从未发觉。

而玄慧对门下弟子从不藏私，见他诚心想学，便全心来教，这样明乐学得其法，终于东方不亮西方亮，在琴艺上一日千里，进境之快，就连亲眼所见的玄慧亦是咋舌不已……

明乐面崖而坐，那无边的山景尽收眼底，江山如此多娇，而如今却饱尝了烽火，此劫之后，且无论孰胜孰败，这一幕幕如画的山景，还会存在么？他是否也要倾尽全力，来挽救这壮丽的山河？

他膝上横着一张名琴，那是得自于玄慧的馈赠，他日夜摩挲，如今人琴契合，心到，手到……

演奏琴曲，并无指定曲目，那三才大圣遗音固然不能出手，但其他道音神曲，他同样娴熟无比。

他的目光顺着山势的起伏而起伏，他的心潮因山势的起伏而悸动，大美山川，道音唯雄，他的手中剑虽不济，但凭此琴音，难道就不能撩动山川么？

一道道音符流淌而出，他的情思澎湃，难以自抑，他的情绪从未有如今日这般释放得酣畅淋漓……

这多娇的山川，他将竭尽全力去挽救！

“曲由心生，音可达意，明乐道友的赤心天地可鉴。”

白子闭目聆听，他虽不自奏曲，但他善鉴赏，好收集天下异琴，此刻从琴曲之中，便可直通明乐的本心，明了他的本意。

“好！好！明乐道友，果真……”

他想说有了明乐，必定比只有明石一人要好，但他还未说完，就听那未了的琴音陡然高亢，而那张珍贵的宝琴，则是寸寸断裂……

“啊！”

在场众人皆惊，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玄慧心中一紧，赶忙奔上前去，欲在明乐重伤之前，将他打断救下。

“嗡……”

玄慧才奔出几步，就听耳边一道异音响起，她的脑中嗡然一闪，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