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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壁虽毁，牛魔已去，虎王不甘地往里瞧了又瞧，始终寻不见那只大魔的身影，这才悻悻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转身要去将那位在暗中施以援手的恩人寻找出来。

“公子，真的是公子吗？”

虎王强抑着心中振奋，又颇有些忐忑地高声问道。

“我等十万大山妖族，只服公子一人，翘首以盼已不知有多久了……”

“是啊，还请公子大发慈悲，出来与我等相见。”

“我等愿奉公子为主……”

众妖的兴奋之意跃然面上，七嘴八舌，要将他们以为的陈心隐请出。

“公子不愿出来，何其残忍？”

虎王深怕其人并非他朝夕想见的那人，更怕是了那人，却不愿意出来相见。

今日面对着实力数倍于他们的魔族，他们艰难获胜，倒有大半功劳须得着落在暗中使剑光相助的那个神秘人身上。

但得此胜绩固然可喜，却远不及得见陈心隐来得令人期盼……

“公子，魔人猖狂，你若不肯出来主持大局，今日又何必出手相救？”

虎王激将道。

林木森森，任凭这一众妖灵哀求也好，激将也好，耳畔只有风吹松涛之声，并无人声，眼前除了绿树红花，更无人影……

“公子，我知道你就是陈心隐，你若不肯出来，我……反正不敌魔族，迟早得死，晚死早死有何区别？不如今日死得干脆……”

虎王将两只厚掌紧紧交叠，将牙猛咬，面露决绝之色。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就在虎王双臂蓄力，筋肉鼓胀，欲将自己的脑袋拍碎自尽之时，那边的密林深处，终于传来了一声轻叹，接着就见一个年轻道人驾驭剑光，贴地飞来。

“哈，公子你终于肯出来了，我……我……哈，总之你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那虎王一见来人的相貌打扮果真与昔日有恩于十万大山万千妖族的那名小道士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再联系到此前击败魔族的那百十道莹白剑光，便知出手搭救之人，果然便是昔日恩人。

至于来人没有十成相似，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人过了数年，面貌身形气质还没有一点变化的，那必定是个积年的老妖怪，而不是一个正当年华的少年。

虎王一想到自己方才的那般作态，情急之时还没怎的，此刻当着来人之面，就未免有些臊得慌。是以他支支吾吾，想要坦白自己玩的心眼，并非故意要以自尽来逼出陈心隐，但想他必定心中如明镜一般了然，想想还是不说了吧……

昔日恩情未偿，今日再添一笔，这些妖灵虽长居于山野之中，并不如世间之人那般讲究礼义廉耻，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并非人族特有，实乃是天下有灵众生的本能，山居之辈秉性淳朴，更是将此奉为了金科玉律，轻易不敢背弃。

这些妖灵既然知恩，自当图报，可他们见到来人，纷纷围拢过来，丝毫不因再添一笔人情债而感到脸发烧，心发慌，只因他们早已决定，但有机会，就要奉毕生追随于眼前之人。

既然他们的整个生命都已是归了他去，那么被他救上一救，救上两救，受益的非只自己，又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呢？

“呵，没想到你这头猛虎，竟也会玩起了心机来。”

明石见到虎王先就低头，忍不住笑骂一句，但他也并未多说什么，他当然知道虎王的心思，但看得破也不一定非要说破，有时双方心照不宣，反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来人乃是灵虚山明石，当然不会是正牌的陈心隐，如今的陈心隐正不知何处，要他怎生及时到来？而正如灵虚山与南海龙宫谋划的那般，要明石与明乐暂且抛弃任何的心理包袱，易容打扮，以假充真，装成陈心隐，以将天下正道势力联合起来，才能与魔族有一搏之力。

“公子数年不知音讯，叫我等山中妖族好生想念，今日公子一出手就又救了我等一命，真不知如何报答。公子先随我等回去，我族中长老也日夜盼望着再见公子一面，以图后计。”

虎王惊奇地发现自己今日的口才是出奇的好，一番话说得竟是堪称得体，令他暗中大为自得。

“也好，素闻十万大山之中有一股妖族势力存在，虽然平日里接触得少，但与我灵虚山实乃是近邻不假，如今天下大乱，你我双方都与魔族理念格格不入，自当连起手来……嗯，我正也有要事要拜见贵族长老，烦请虎王带路。”

明石打蛇随棍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敢不敢，公子万万不敢再叫小的虎王，简直羞煞了人了。”

虎王既喜又惊，喜的是陈心隐愿随他前往，惊的是怕自己承担不起他的称呼。

“山中人，何来这许多讲究……哈哈，也好也好，那在下就称道友为虎兄如何？”

明石本不是一个迂阔而守礼的道士，“虎王”也好，“虎兄”也罢，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了……

“好……好，那小的就生受了。”

虎王的面色这才好转，若是叫族中众长老知晓自己敢在陈心隐面前称王做祖，非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不可了。

“在下称呼道友虎兄，那虎兄如何还张口闭口‘小的’，兄弟何分高低大小？”

明石说道。

“公子说的是，小……我知道了。”

虎王留下部分人手打扫战场，清点战果及战损，他本人则领着剩余妖怪，半云半雾，欢天喜地地在前领路，恨不得眨眼便回到山中的秘密居处。

……

“哈，虎兄威风凛凛，真不愧有百兽之王的美称……”

明石一路与虎王攀谈，想要在见到妖族中真正说了算话的大妖怪之前，先将妖族的底子摸得清楚一些，这样之后谈起条件来，才能有的放失。

他却不知，他在十万大山的妖怪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之重，莫说合则两利，就是有弊无益，恐怕也有大半的妖怪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于他。

“神剑降魔！”

正当他们一路疾驰，越往林中深处去时，突然前方传来这样一声没头没尾的断喝，其余妖怪还好，到时将明石这个心中有鬼的道士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的伪装已经败露，要被即将一涌而出的群妖捉住绑起，吊起来大打一通。

“白玉生光！”

谁知明石担心的局面并未出现，那虎王闻声波澜不动，只镇定自若地回了一句，前方突然就冒出了十数个兽首人身的妖怪，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明石发誓，直到那十数个妖怪轻轻松松地走到他们面前，他也看不清他们究竟是如何藏在土里、树中、石下……又是如何出现的。

这些妖族，还果真有些门道，难怪在魔族的打击之下，还能保全实力，断断不可小觑。

“虎将军回来了，请问这位是？”

那些妖怪自是山中暗哨，他们瞅了瞅明石，只觉有些眼熟，但没见过他出手，并未想到别出去。

“哈哈，说了你们也不信，这位就是我等日夜盼望见到的恩人啊。”

虎王摩拳擦掌，忍不住卖弄起来。

“恩人……啊，莫非是……是陈……”

“是公子？”

“果真是公子……你们瞧他的模样，我早就看出来……”

“你早就看出来？你就是睁眼瞎，明明是我……”

放哨的妖怪又喜又跳，欢乐的气氛散发开来，即使明知自己是个西贝货，明石也禁不住有些感动起来。

唉，心隐师弟，你的成就，你的为人，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啊！

“都会说了？呵呵，其实你们都没看出来，只有我闻出来了。”

一只猪头人推了推别人，抽着鼻子说道。

猪的鼻子也是灵敏无比，不输于犬。

“啊……哈，哈哈……”

明石闻言暗自庆幸不已，若非那白子深谋远虑，要他随身穿戴了些陈心隐昔日留下来的衣裳饰物，他非被闻出来不可。

真是张目不识霜是月，抽鼻可辨梅非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