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心隐，你给我进来，这就是你买来，要给桃夭启蒙用的书？”

白芜冰满脸通红，强压怒火，将陈心隐喊到了书房中，见他还敢满脸无辜，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直接将那部书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身上。

从未见她发这么大的火，少年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战战兢兢地弯腰拾起了跌落尘埃的那部书来，哆哆嗦嗦地翻开来随意浏览了几页，登时彷佛受了定身法术，一下子便呆在了原地……

这……这……

“冤枉呀，冰冰，你听我说……”

少年不由大声呼起了冤来。

“不要叫我冰冰，哼，冤枉？白纸黑……啐，你还敢说冤枉！不要脸，无耻小贼，大淫贼，真没想到你平日里道貌岸然，内心竟是如此地……龌蹉，哼。”

白芜面若寒霜，眼看着她手中的一股寒气已经开始了凝聚，也不知她将会做出何等的傻事来。

“冰……芜冰，你听我说……”

“哼！道门败类！”

“不是，你听我说啊……”

“人面兽心！”

“真的不是啊，你听我说……”

“……”

“……”

“……你怎么还不说？”

“啊？哦，是，是……”

陈心隐呆愣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他当机立断，疯狂地使动着嘴皮子，以平生未有的最快速度将此事一五一十，从头至尾，详详细细地和盘托出，在述说之中，还重点强调了数遍，此书肯定是在龙门书坊门口拾到的……

他是冤枉的啊！比窦娥还要冤枉。

“当真是冤枉的？”

见他说得真诚，各处细节都在，也无自相矛盾之处，白芜冰有些意动，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当真冤枉了他。

“自然是冤枉的……要知道，这书在那店里一本可要五两银子呢，我哪买得起……啊，不是……”

一时说漏了嘴，陈心隐连忙又是一通好解释……

“好啊，你还真去那破书店里打听这种书……”

白芜冰一怒之下，身形一闪，便跳上前去，一下抢过来那本被少年紧紧捉走手中的书，抬手一挥，一股气机撞开了窗子，然后“呼”的一声，将书不由分说向外一抛，这本书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脱手落到了院墙之外……

陈心隐暗道一声可惜，只是面上表情冷漠，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心中的遗憾表露分毫的。

唉，到底是与它有缘无份……也不知谁能有这般好运，能够将它捡去。

“哎呦，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竟来躲在暗处偷袭本公子！”

“砰"的一声，院墙之外传进来一声怒吼，稍停一会儿，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变得极度疑惑，

“咦？这书不正是本公子不慎丢失的那部吗？怎会从天而降？落在本公子的脑袋上？ 难道真是上天垂怜，缘分未尽……”

“冰冰，应该是砸到人了，快出去看看……”

少年惊呼一声，急忙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少女飞奔而出。

而她被他拉住，原本还待发怒，却在听到墙外那人说是他的书时，不禁有些迟疑起来，而她这短短的一下迟疑，就已然任由性急的少年拉扯着出到了外边……

“呵，这位公子，当真是对不住，一时失手将你给砸了……”

陈心隐迎上前去，对着那位正自仰着头，表情深沉，茫然望天的白衣公子连连作揖致歉。

“什么？是你扔的书……咦，你不是在龙门书坊门口遇到的那个冒失小子吗？”

见自己自作多情， 此事人为，并非是什么上天抬爱，白衣公子一时有些意兴阑珊，只是再次遇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还有些疑惑。

“哈，原来竟是你，真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想还书与你，却不想在这面墙底下再次相遇，这便是缘分。”

陈心隐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一厢情愿地在与他打着招呼，解释着事情经过。

“本公子的书，怎会在你的手里？你老实说，莫不是白日看到好书，便起了窃书之心，来了个顺手牵羊？”

三公子斜眼打量着陈心隐，目光锐如鹰隼，慢条斯理地问道、

“非也，非也……其实当时公子你的书落地之后，还有一本跌在了墙角，忘了拾起，正巧被小子事后寻到，再想找你归还时，却已是鸿飞冥冥，不得已，才忐忑先将其带回……”

陈心隐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生怕他和身旁始终保持沉默的少女不肯信，更是没口子地赌咒发着誓言，以佐证着自己的观点，洗刷自己的清白。

看他不似作伪，三公子想了想，得回了书便好，也不再说什么，拿了书，瞥了两人一眼，优哉游哉又待离去……

“真漂亮的书？桃夭也想看看哩。”

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个小小少女来，也不知如何，那本书便从三公子的撰得极紧的手中，流落到了桃夭的小手中去。

“小姑娘，你年纪还小，此书却不可以看。”

三公子认真说道，也不知为何，他还会理会这年纪大小的问题。

“桃夭，万万不可翻开。”

而与此同时，见她满脸好奇神色，就待要翻开，陈心隐大惊之下，急忙一步抢上，上前夺书，可眼看着来不及，只好伸手一探，心念一动，一道水流从自己手中蔓延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桃夭手中刚打开了一半的书，好险才夺了回来。

“哥哥？”

桃夭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往日里不正是他，总说着要教她读书，却又不知为何如今有了书看，不让她看？

“哈哈，桃夭你有所不知，这书是大人看的，你们小孩儿却是不能看。”

陈心隐将书送回白衣公子手中，笑得极为勉强，对桃夭弱声解释道。

“当然了，这书大人也不能看，呵呵。”

见白芜冰面色不愉，他又忙悄声与她补充道。

“咦，书也有分大人，小孩儿吗？”

桃夭目光不离书本，稀罕不已。

“是啊，读书需要一点一点读，就好比走路必须一步一步走……”

“嘻嘻，哥哥你又哄骗桃夭了，走路不用一步一步走呦，还可以跳，还有扇子可以飞……”

桃夭向前跳了两下，突然两手中各自出现一把扇子来，震动双臂，扑扇着飞开远去。

“哼，原来你们便是早晨那不讲道德之人……”

三公子早已听出了桃夭的稚嫩声音，直到此时才敢确认，她不正是清晨时那个在海中大喊大叫，不顾他人睡眠，扰人清梦的小女孩吗？

“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陈心隐不明所以，而白芜冰则微有怒意，瞪着三公子不肯说话，任谁莫名其妙被人骂作“不讲道德”，估计也没有好脸子给看吧？更何况在外人面前，她的脾性向来也不是很好。

“哼！你们便只是心里清楚，嘴上糊涂……”

说罢，三公子撂下这句，一甩衣袖，边翻着书，边径自扬长而去……

只留下原地两个人不住地面面相觑……

然而，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一道神秘阴影从三公子所走过的那条路的路末窜出，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消失在了黑沉夜色之中。

……

“桃夭，快下来，吃过晚饭就该读书了。”

待到晚间，陈心隐朝着小院的上空呼喊着。

“不可，我认为心隐你不可以再教桃夭。”

白芜冰从厨房中走出，伸手拦住了他。

“哈？这是为何，我们不知早已说好了的吗？”

“以你这样的惫懒跳脱性子，并不适合带学生，我担心桃夭被你给教坏了……”

白芜冰振振有词地说道。

回想起早间捡回的那本书，少年面红耳赤，心虚不已，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只在这南海郡中仔细寻一个德高望重的正经私塾先生即可。”

白芜冰认真地看着少年，补充道，还特意在“德高望重”这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