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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儿也真是小气，不就是五间屋子而已，就要赶人下山。”

山鬼毫不犹豫，就选择站在了陈心隐一边，义愤填膺地帮着他斥责起了那无良老道士，

“我当时就觉得他眼神鬼祟，十分不怀好意。”

“哈，其实玄真老头儿也没有这么坏，他要我进入红尘炼心，也是挺有道理的。”

陈心隐赶忙为老头儿做着辩护，他并不希望山鬼对他产生一些不良的成见。

“哼，坏人无论做什么坏事都能找到理由。”

“真的，自从离了灵虚山之后，我感觉心境修为确实是大有长进。”

“真的吗？”

“当然是，我又何曾欺骗过你？”

“嗯，也是。”

二人悄声软语，分别诉说着别后的种种，明月当空，洒下光辉，照着二人，令人忘机……

当陈心隐说到在青州城被狗三老祖吞入腹中一节，山鬼不由惊呼出声，上下查看着他是否受伤，还不住地夸赞着还是桃夭机灵；

当说到被彩云轩敲诈勒索，山鬼面露不平之色，说世间奸商太多，若是在她鬼方，保准老早就已下到了大牢里去；

当说到那无为教胡作非为，无为之主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妄图毒死数千平民，山鬼面沉如水，心有余悸地说幸亏那什么白芜冰在天上也有关系；

当说到楚清儿对他用出了万鬼噬魂之法，她顿时便花容失色……

当然，这一切，皆是她在为古人担忧了，虽然经历了这其中种种险死还生的劫难，他也是有惊无险，依然全须全尾地活到了如今。

而山鬼之后的经历，据她自己说来，则难免有些乏善可陈，无非就是端坐于王座之上，发号施令，罚罚这个，赏赏那个……哪有往日里朝游北海暮苍梧那般的潇洒随性呢？

只不过，山鬼叹息了一声，她无可避免地提到了老鬼王扶余，与她死去的大哥，如今她们家中，只剩她自己一人能够扛起这个重担，她又哪里能够继续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呢？

而对于往日离去之时所说的决然之语，想清楚了，再见陈心隐时，连她自己也觉得颇为好笑，一切的过往，皆如那过往云烟，虽然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有时候，相逢一笑，就是对于过往的一个最好总结了。

清风明月，唯有闲者能得。

曾经扶余还在担心山鬼会误入歧途，从而走火入魔，如今看来，恐怕是他多虑了。

她还提起了许多趣事，比如她家的徐无鬼大哥近些日子以来，总喜欢穿一些奇装异服，打扮得华丽花哨，还总是喜欢做出一些怪异动作，与他往日里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形象大相径庭，实在是令人咂舌不已。

而一听到这里，陈心隐满心满肚的不是滋味儿，这天下姓徐的，如何都是生得一副小白脸模样呢？

心中抱怨两句，他连忙状作不经意，旁敲侧击询问着那徐无鬼究竟是如何一个玉树临风法儿……

“就是能够迷倒天下所有女孩子的那种。”

山鬼侧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很直观易懂的说法。

“是吗？我看不见得吧……”

陈心隐拉长了尾音，满脸的不以为然。

“嘻嘻，徐大哥只是我的大哥而已啦，他看着我长大的。”

山鬼一笑起来，就如春风拂过，吹盛了漫山的鲜花。

“当然，呵呵……”

少年将一颗心安回了肚中。

两人慢慢地说着，缓缓地飘着，这难得的美好，值得用全心去享受。

在后来，陈心隐时常在想，若是自己当时没有那般好奇，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后边所发生的事情，是否会不一样呢？

想了很久，他都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而其中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不会不问出那个问题……

于是，苦思无果，最终也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而在这时，那个问题，终究还是要问出来的。

“山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在去药园峰游玩的路途之中，陈心隐忽然停下了脚步，双目炯炯地望着眼前的如花少女，认真地说道。

“嗯，你问吧。”

山鬼声细如蚊，心中小鹿乱撞，慌乱之中，不由低垂了螓首，羞红了玉容。

“那时青州城的万鬼齐聚，兵临城下，是否……”

哪知，陈心隐这厮惯会焚琴煮鹤，问出的竟是这样煞风景的问题。

“是否什么！”

山鬼猛地一下，便抬起了头来，与陈心隐对视着。

“是否就是你……们派来的？”

陈心隐不见棺材不落泪，虽然有些不敢与她相望，但依然在艰难地继续说着。

“不是又如何，是又如何？”

山鬼的秀眉渐挑，面色渐寒，语气渐冷。

“若不是，自然是最好的……”

少年讪讪说道，他深恨自己总喜欢在关键时刻嘴笨的坏毛病。

“若是，那你这位喜欢替天行道的小道士，是不是打算就此擒下了我来？”

山鬼两眼泛红，眼眶之中，噙满了泪花。

“不，不，当然不是。”

陈心隐忙不迭地否认，在他心中，若有人真要处罚山鬼，他也宁愿以身相代，哪里会舍得将山鬼交了出去呢？

“那是什么？”

“没什么，只要不是就好。”

他义无反顾地继续行走在作死之路上。

“哼，我可没说不是。”

山鬼越走越快，逐渐开始了小跑，见陈心隐在后头紧追不舍，她羞怒之下，越跑越快，慢慢地还用上了身法，见还甩不开他，她一气之下，索性腾云而起，不消片刻，就将陈心隐甩在了后边……

“山鬼，你等等我啊，怎么可以飞……慢点儿。”

陈心隐急得满头大汗，只顾在后方埋头追赶，见她飞走，更是急得团团乱转，不知所措。

“哪里有鬼？哥哥你别怕，有事妹妹服其劳，且看桃夭如何帮你捉鬼。”

眼见着山鬼越飞越远，斜刺里突然窜了出来一个听话只听了半截儿的桃夭，只见她快速与哥哥打过一声招呼，说过一句不知从哪儿学来，不伦不类，却又很是应景的谚语之后，一展她那一双早已握在手中的旃檀雷音扇，呼啸一声，就如一道电光般，朝着山鬼行过的云路直追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