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都是桃夭的错，不关哥哥的事情。”

桃夭一听她要离开，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拉住山鬼的手儿摇晃个不停。

“桃夭，嗯，你很乖，只是不要和别人学坏了……这一次姐姐不怪你，快回去吧，姐姐这就要走了。”

山鬼揉了揉桃夭脑袋上的淤青，温柔地说道，而后轻轻挣开桃夭攥住的双手，纵身一跃，便重新化为了一只雪白蝴蝶儿。

这只蝴蝶儿双翅扇动，翩翩跹跹，朝着高空飞去，在离地不过四五丈远的空中，只见那蝴蝶儿身上只是白光一闪，再睁眼看时，已然不知所踪。

陈心隐泠然望着山鬼离去的那个地方出神。

月华如水，流淌了青春。

山风阵阵，吹乱了流年。

“蝴蝶儿飞走了……”

桃夭仰头看着白芜冰。

“嗯，蝴蝶儿今日离开，以后一定还会再来的吧？”

白芜冰揉揉桃夭额头上的淤青，柔声答道，只是她这一句话，也不知究竟是说与谁听。

“真的会来吗？山鬼是真的生了我的气了吧？”

陈心隐喃喃说道。

“只是生气而已，说不定她记性不好，隔几日就该忘了吧。”

白芜冰意态轻松，心中微涩。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不也常常生你的气吗？还不是转眼就忘……”

白芜冰以己度人，说着说着，那张俏脸微红，她拉了一下桃夭，说道，

“桃夭，我们走吧。”

“嗯，好的……姐姐，我们变什么好呢？变斑鸠儿可以吗？”

“关关雎鸠的那个斑鸠儿吗？可以呀……”

“太好了，走喽……”

“哎呀，桃夭，你变的不是斑鸠儿啦……”

“那是什么呀？”

“是黄莺儿。”

金黄色的光芒闪了两闪，白芜冰与桃夭也一齐消失在了空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黄梁之梦而已，只是，是耶非耶，他却是陷入的深深地迷惘之中。

忽然之间，他竟有些理解了那位古时候的梦蝶人，在梦醒之后，分不清自己是蝶是人。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方天地，在此时岑寂，而在这静谧的夜空当中，一道清扬的放歌声，伴着悠悠的琴曲，如水银般流淌……

那一夜，我只感觉，有一只蝴蝶儿飞入了我的窗口，掉进了我的梦乡……

悠悠从梦中醒转，陈心隐起身枯坐，望着窗外弯月，直至天明，

有朝一日，他还能够亲自去到山鬼的面前，向她陈说当晚的误会吗？

当那日到来之时，他，与她，还能够寻回当年在灵虚山初见之时的那段无瑕的时光吗？

胸中块垒多难浇，人间哀愁总难饶！

——《忆秦娥》

“清宵立，

青山远眺空岑寂，

空岑寂。

声声乌啼，暗思于里。

放歌纵酒琴音起，

风华隐去流云匿，

流云匿，

偌真心碧，蝶归何日？”

……

翌日清晨，陈心隐早起，来到小院中晨练，依着丹书中学来的炼气导引之法，迎着东方初升的红日吐纳不休。

自从那日被楚清儿的万鬼噬魂法儿所刺激，他只感觉体内的白流道力与自己越来越是契合，往常他只能被动地利用这股力量，而如今，他却能够使用这略显粗浅的导引之法，引动白流道力丝丝增长，坐照内视之时，当真奇妙得紧……

更为古怪的是，此前他的白流道力，清清白白，中正浩然，而在剥离了那股暗黑色的阴冷气息之后，经过这两日以来的内视观察，他居然发现，这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气息，渐渐有了趋于融合之势。

一黑一白，相互缠绕，如一圆盘首尾相衔，似一对太极阴阳鱼，互相追逐……

而在发生了如此变化之后，他心惊胆战，也不知是福是祸。

经过反复尝试，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反而在尝试施展水世界与天地玄同卷之时，更加地如鱼得水，便是威力，也有所提升。

他并不知道这种前所未闻的变化当中蕴含有什么奥妙，说来说去，他的一路修行途，都只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而已。

陈心隐正在沉思，却见桃夭挎着书包，从自己身前匆匆跑过，与他飞快地打过招呼之后，就脚不点地地飞奔出了院门……

昨夜在陈心隐梦中的经历过于丰富，以至于今早她竟然睡过了头，连早饭也来不及食用，就要赶着要去学堂上学。

“桃夭，带钱去路上买早点吃了吗？”

陈心隐边问边往自己怀里摸索着，抓出了半两细碎银子。

“嘻嘻，不用带钱，我会化缘呦。”

欢呼声初起时，桃夭尚在门口，待得声音落下时，她已经去得远了。

看着她进学这般积极，他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十分欣慰。

而对于桃夭和波罗蜜能够轻易掌握的化缘大法，可他自己却始终摸不着门门径，至今也让自诩聪明的他耿耿于怀。

还有几日，便是传闻之中，被誉为南海郡盛事的比武大会。对于这一场大会，他早已报名，眼下正该好好习练一番有些生疏的拳脚功夫，来日到了擂台之上，才好与人好生相斗一场，不至于当众丢脸。

据他所了解的大会规则，擂台之上，虽无明文规定不许使用法术，只是世间修行之人，历来皆有默契，并不愿主动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法术，一则在于有夸耀之嫌疑，二则在于可能会造成世道人心的浮动。

南海郡虽然较为开放，比起他处，也只开放得有限，修行人到此，多少也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行事风格。

另外，修行人大多也轻易不会出头，来参加此类比武大会，一是自重身份，若是贸然加入，与武人争夺名利，一旦为人所知，则容易遭人看得轻了；

二是……容易吃亏，咳咳，说来惭愧，在拿掉了法术之后，修行人身体筋骨普遍较弱，不见得就能够稳操胜券，在面对着那些武艺精熟的好汉子时，不敢说就会落败，但是吃上一些大大小小的亏，也并非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

赢了，胜之不武；万一输了，则是颜面丧尽。

左右都是赔本，那又何苦去参加呢？这大抵就是这种比武大会对于修行之人的鸡肋所在。

只是这以上的种种顾虑，对于少年而言，却并不值得太费思量。此前决定参加这个比武大会，他开宗明义，本来便是直冲着那设置的奖品而去，手中钱财之用，自是多多益善矣。

至于那可能落败之风险，他仅是一个才出山门的江湖新人，除了偶尔要在自家妹妹面前奋力维护起形象之外，在那外人面前，他向来谦谨，自认小辈，从来也不敢自负，由这一点看来，自然也是无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