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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蔽月的黑云，在空中滚滚而过，陈心隐剑指长天，目光如刀，他的身影，在这一刻是说不出的英武豪迈，看不尽的孤高俊逸。

“好小子，你这缩头乌龟，终于敢露面了，哈哈……”

一道猖狂无比的蔑笑之声，从云中不知何处传出。

“你说谁缩头？”

陈心隐还未答话，那黑云之中又有另一道颇为不善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唔……不是说你。”

前一道声音顿时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在了当场。

“指名道姓说了，还不敢承认，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依然是那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在挤兑着。

“你又不是乌龟……再说了，那是人族约定俗成的成语，就该那么说，我又有何办法？”

前一道声音又委屈又尴尬，不禁恼羞成怒起来。

“乌龟是我远亲，谁骂也不行。”

……

黑云压城城欲摧，即使是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危急场中，陡然见到这般可称戏剧化的情景，陈心隐也不免在心中暗笑不已。

半空之上的云海翻腾，咋咋呼呼之间，遮住星月的黑云突然散去了大半，重新显露出了朗朗月色。只是云层虽淡，地面上乡民心中的惶恐却是更甚。

陈心隐大略一数，高踞云台之上的妖邪之数，少说也有百名以上，只是其中许有大半以上，都是摇旗呐喊的小妖，否则一拥而上，他就有三头六臂的神通，也讨不得好去。

这黑压压的一群妖邪同时现身，看在眼中，其实极具压迫之力。

想来以桃源乡区区一方之地，需要供养如此多“神灵”的日常开销用度，也确实是苦不堪言。

只可惜人之本性，当奴隶被欺压得久了，就会莫名地对翻身做主充满恐惧，若无皮鞭抽打，那身上反而会奇痒难当，心中反而空空落落。

由此所有试图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外人，居然会被视作不共戴天的仇敌，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心隐莫名地想起张局曾语重心长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有些人跪得久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的心中感到有种莫名的彷徨，不止是哀其不幸，同样也是怒其不争。

“尔等乡民供奉不力，又纵容邪魔外道来此搅扰吾等清净，两罪并罚，着你桃源乡三年大旱，颗粒无收。”

那高踞其中，威严发话之人，分明就是今日才与陈心隐对峙的虎王，看他那副装模作样的姿态，倒是很有几许真正神灵的仪容。

“啊，山神……山神恕罪！”

“山神……山神啊。”

“山神……”

“山神恕罪，那几个外道邪魔，都是偷偷潜入，与我等无干呀，还望山神明察。”

有几个年高的老者一齐解释道。

“既是尔等不知，也便罢了，本神并非忠奸不分之人，今日吾等要炼魔锄奸，明日你等准备好十个童男女，此事就此作罢。”

虎王叹息一声，说道。

他见好就收，凡事敲打敲打，也就够了。他知晓农事，种了春韭，待到抽芽长成，也得一茬一茬慢慢收割，哪能贪图一时之快，将根须也给刨得干净？

那是绝户之计，而非长远之道。

“十个！这……好吧，谨遵山神的命令。”

众人无法，只好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而至于这十个童男女由哪家来出，到时必有好一番争吵，不提也罢。

陈心隐见那虎妖屡教不改，而桃源乡民执迷不悟，心中郁积的怒火几乎快要滔天升起，他将隐锋剑一舞，脚下腾空而起，使来天地玄同卷的解纷式，所过之处，留作一串残影，而他的剑锋，已到了云台的近前……

“妖怪受死！”

陈心隐突然发难，抢身而上，倒是大大出乎了虎王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哪里想到，这一个年不及弱冠的人族少年，居然能有如此胆魄。

不过虎王也非易与之辈，虽然事出突然，他也早有应对之策，只见他与身旁的七八名大妖各据方位，蓄势待发，只等着陈心隐揉身而上，他们就要关门打狗，将他打残活捉……

然而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心隐也算是久经战阵，早不是当年那吴下阿蒙。固然这一群大妖之间，只有少数几个能够与他斗上一斗，可双拳难敌四手的教诲他始终谨记，又岂会贸然使自己进入包围圈中？

那并非英勇，而是莽撞！

只见他剑光一闪，离他最近的两只小妖只觉得脖颈一凉，早已是身首异处，黯然落下了云台，在底下人群之中现了原形，惹来了一阵惊呼。

而他非但不进，反是回身一旋，随手甩出两道剑光，直取虎王的面门而去。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来三只阴阳法弹，将机括打开，用御物之法，径往人多的地方投去……

两只小妖的陨落，未能引起大妖们心中的一点波澜。虎王见剑光临近，心道来得正好，两只硕大手掌携着金光，霍然拍出，带起一阵罡风，将剑光给扫得湮灭。

两道剑光折戟沉沙，而另一方面，那三枚阴阳法弹，落在妖群之中，几乎同时的三声爆响过后，却是收效颇佳，杀伤了不下十只小妖，甚至有只原身看似树懒的大妖，因闪避不及，受到黑白湮灭力道的波及，手臂上一时血流如注。

陈心隐掷出阴阳法弹的目的，其意不在于杀伤大妖，而是想要清除那些小妖。正所谓大妖易除，小妖难清，为了给桃源乡免除后患，他抢先将这些可能随时逃散的小妖灭杀一部分，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因他的这一下突然袭击，妖群之中一片哗然，幸而虎王素有威信，及时维持，这才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陈心隐攻其不备，在空中连踩几步，迅速落回了地面。他深吸口气，沉入丹田，再缓缓吐出，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有些后怕……

若是身在平地低空，他或可取得更大的战果，只可惜妖群高据云台，他脚下空虚，目眩神离，畏高症一起，何堪久战？只好如蜻蜓点水，捞他一番，给个下马之威而已……

“叮！”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在陈心隐的耳边响起，是他举剑一格一引，就将不知何时临近他身的一道黑影给甩了出去。

原来在他还未将气给喘匀的当口，却不曾发现，云端的妖群之中，少了一人，而那人则仗着自己身法利落，尾随他从天而降，并挥舞着手中缚着的一只光寒爪套，直取他的脖颈大动脉处。

“好险，原来是一只猫妖，难怪动得无声无息。”

陈心隐远远跳开，不动声色地抹了把冷汗，待看清那名偷袭者，他才恍然大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