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凶杀案讨论告一段落后，包厢里的绅士们开始谈论莱茵不感兴趣的政治话题，从具体到细节的下城区污水管道规划，到煤钢联合体的碳排放超标导致的空气质量问题，再到安瑟斯帝国大使最近又睡了几个女人。

莱茵头昏脑涨，只能根据常识，回忆着典故不时应和几句。好在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沙龙，本来也不需要多发言。

绅士们的话题结束后，莱茵又被艾莉亚夫人拉到贵妇之中，介绍各种家世清白，或富贵或显赫的未婚名媛。

男性三十岁左右结婚是波恩贵族的传统，深知莱茵父亲不靠谱的修因此拜托自己的夫人为弟子物色一些优秀女性作为未婚妻备选。

“十月中的感恩节假期，正是难得干燥清凉的好时候。到时你可一定得约几个姑娘出去走走，不能再推脱了。”

艾莉亚嗔怪，“要不然你告诉我中意什么样的女孩？我也好帮你挑呀！”

历史学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婚姻这种事他哪里考虑过。

“就......开朗一些，能和我谈得来就行。”莱茵说了句废话，逃一样地离开包厢。

“多谢艾莉亚夫人了！”

通往后台的路被无数鲜花塞满，让人寸步难行。那些买不起或买不到特等票的小贵族们也遣了自家仆人来赠送花束，表达爱慕和赞赏。

艾伦正侧着身子站在门边与梅丽桑德聊天，他的娃娃脸时不时浮现羞涩可爱的酒窝，看来别出心裁又符合性格的花束果然引起了美人的兴趣。

莱茵等在走廊尽头，不打算打扰艾伦的好事。

然而有时候队友并不能领会你的深意——

“莱茵，你来啦！”艾伦傻笑着招手，“这是梅丽桑德小姐。”

莱茵无语地瞟了眼好友，向今晚的女主角行吻手礼：

“您的美丽如星辰点缀厄特沃什的夜空，但您的歌喉和才华如明月皎皎更胜一筹。”

“厄特沃什的海妖”已经卸去了惨白的粉底，松石绿的厚重眼影，整个人铅华洗尽，如出水芙蓉。

瓷白清透的肌肤能够隐约看见细小的绒毛，妩媚的五官被剑眉的英气冲淡了风尘，睫羽如扇守护着琥珀色的秘密花园。

梅丽桑德闻言轻笑，声线悦耳勾魂，如鲛人鸣唱。

“查维斯特先生过誉了，我不过是照着谱子演唱罢了，真正厉害的是乐团和编剧。”

莱茵垂眸笑了一下，不再言语，站到一边等候艾伦讨要签名。

恰在此时，后台的门被撞开，一个穿正装的男人衣冠不整头发凌乱地冲进来。

他叫嚷道：“该死的——该死！这不对——”

“完全没有灵感！啊——”

那狂躁的叫喊声把莱茵和艾伦吓了一跳，倒是梅丽桑德不紧不慢地跑去安抚，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劳尔先生，请不要着急，这部剧还得再演半年呢，您有足够的时间创作下一部。”

“你懂什么——你这个——你这个——”

他猛然意识到这个房间还有两个陌生人，收住差点出口的话，警惕地盯着他们。

“这位是西区剧院的编剧，劳尔·卡洛斯。”梅丽桑德介绍，“他最近正在烦恼新剧的创作。”

“剧院打算连续推出三部历史题材的复古歌剧，今晚的《奈芙缇丝》就是第一部。”

劳尔被戳破心事，怒道：“闭嘴——你这个该死的——”

莱茵严厉地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我想辱骂淑女并不会给您带来灵感吧，编剧家先生。”

劳尔的嚣张似乎只针对梅丽桑德，他很畏怕他们，夸张到莱茵一说话就紧抿嘴唇，瑟缩起来。

“历史题材的话，我倒刚好知道一个传说。”冷清的紫眸扫过欺软怕硬的男人。

“在很久之前，古苏美尔刚刚成立不久，奈芙缇丝也还未出现。苏美尔先民在一座湖泊周围定居建国，起名为卡尔克萨。”

“那时候的医疗技术落后，对瘟疫的预防和治理远逊于现在。某一年，卡尔克萨城爆发了瘟疫。瘟疫又进而引发了缺粮，整座城池只剩下皇宫还能饱餐。”

“不久后大祭司带来神谕，有一位戴着面具、身披黄袍的邪恶存在四处散播疾病，要想清除瘟疫就必须用神器‘苍白的面具’将其杀死。”

劳尔眼神发亮，飞快提笔将故事记录下来。

“走投无路的卡尔克萨皇室于是搜罗了城中仅存的粮食，举办了一场持续三天三夜的假面舞会，企图引出这位邪恶存在。假如失败，他们也可以在醉生梦死的欢宴中死去，不用和皇宫外痛苦挣扎的贱民一样面对可怖疾病和饥饿。”

“欢宴漫长得如同永恒，直到终末的舞会散场，王子高声喊道，来吧朋友们，宾客们，现在摘下你们的面具吧，让我们看看与自己跳舞的是谁，让那丑陋的黄色怪物现出原形。”

“当众人摘下面具之后——”莱茵故意做了一个停顿。

劳尔急切地催促道：“说啊，然后呢？”

“其中一位陌生宾客没有动作。当卫兵将他围住，质问他为何不摘面具时，他却说。”

他的紫眸逐渐幽深，“我没有戴面具。”

“我即是真实本身。”

劳尔近乎狂热地挥动钢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记下这些。他的眼神专注而执拗——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这就是我寻找的，我苦苦追寻的‘灵感’！”

“啊——黄衣的神明啊——”他从喉咙深处呐喊出虔诚的喟叹，似乎已经代入了角色，“祂即为真实！”

看到两人皱眉嫌恶的表情，梅丽桑德忙说：“两位不要见怪，劳尔先生一有灵感就会沉迷其中，有时候就会说些吓人的话。”

这种人搁在非凡世界妥妥一个狂信徒......两位学者对视一眼。

“希望这个传说能给您灵感，编剧先生。”

他向满脸迷惑纠结的梅丽桑德微微躬身，和艾伦一起离开了西区剧院。

......

真是个令人怀念的故事啊！

莱茵在月色下入眠，注视着主梦境漫无边际的灰色和颠倒的城市，暗自感叹。

“你怎么能用小时候我给你讲的睡前故事去哄女孩子呢？！”哈斯塔不满的声音传来，货真价实的身形在前方勾勒。

他似乎能够自由穿梭进入任何自己去过的地方？即使没有服用“神血”成为非凡者。

莱茵挑眉：“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希望自己的名声传的更远呢？”

“......”哈斯塔没有反驳，“你当心他真的编成剧本，到时候大学找你喝茶，说你乱改历史神话。”

“有本事去和拜沃金斯学院核查呀~”莱茵愉悦地勾唇，“现在，亲爱的黄衣之王，我们还是来聊聊梦境奥术，和你无敌的穿梭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