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月27日，除夕。

今天，除了徐乾要去派出所正常值班，徐家的其他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了。

徐巽执笔写春联。

他写的不是一家，隔壁哥哥的门上，村里老宅子的门上，还有三叔、四叔以及关系不错的邻居都要给写。

青荷偶尔过来瞟一眼，都是赞不绝口：“看不出你本人相貌平平，写出来的字还真漂亮！”

徐巽却不赞同：“这话怎么说的？我长得又不丑，我们家就没有丑人。至于这字嘛，完全是遗传！”

徐学礼负责杀鸡、杀鱼、炖牛肉、炖羊肉、做各种小菜。多年的鳏居生活，他是又当爸又当妈，可算是把他锻炼出来了。

要是往年，徐学礼肯定还要再炸丸子、做一桌豆腐。今年这些就免了，二儿子能赚钱，家里都要吃点好的，以前舍不得花钱的牛肉、羊肉今年管够。

青荷负责剁饺馅，猪肉白菜的、牛肉大葱的、韭菜鸡蛋的，她剁了几大盆，留着晚上大家一起包饺子守夜。

徐离负责和面。先前，徐家虽穷，但是对这个小女儿还是很溺爱的。她想干就干，想不干，就不干，谁也不舍得说她。

正因为如此，她连个面都和不好。以至于徐学礼老是跟在后面提醒：“软面饺子硬面条！你可别和硬了，擀饺皮子就费劲！”

徐离好不容易和好几团面，放在那儿醒着，又和青荷一起洗刷锅碗瓢盆，留着做菜用。

因为下午要徐家聚餐，所以中午这一顿就不吃了。

徐巽把各家的对联送去，帮着贴好，然后就把三叔、四叔一家都拉了过来，到他们家聚餐。

刚进门，三叔徐学文就跟徐学礼说道：“二哥，去年是在老四家办的，今年应该在老大家聚。怎么你把我们请过来了？”

徐学礼苦笑道：“如果老大想办的话，肯定早就通知我们去他家了。到这个时候还没通知，你以为他家这饭还能吃上吗？再说了，就秋天俺家二子跟老大家二女婿闹成那样，大家也坐不到一起来！”

徐学文说道：“要不，我去老大家看看，请一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可是，如果不去请，那就是我们的失礼了！”

徐学礼点了点头：“好吧，你跟老四都去，我在家办菜。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端酒杯了！”

三叔和四叔刚走，徐巽就笑道：“阿爸，你让三叔和四叔去干什么的？我敢说，大伯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徐学礼正色道：“别瞎说！你三叔和四叔也是为我们这个大家。虽然我们三兄弟跟你大伯不是一个娘生的，却有共同的爹。别看他和我们三家闹得不成样子，但真要是跟外人发生了什么矛盾，肯定还是要帮着自家人的！”

徐巽的祖父徐成浩一生娶了两个老婆。前妻生了徐巽的大姑、二姑和大伯，后来因病去世。祖父又娶了徐巽的奶奶，生下了徐巽的父亲、三叔和四叔。

徐巽“呵呵”了一下：“你老人家既然这么说，我无言以对！”

就在徐学礼把所有凉菜都上齐的时候，徐学文和徐学武都回来了。

“老大怎么说的？”徐学礼问道。

徐学文没说话，但是脸色很不好，一看就知道大哥给他脸色看了。

徐学武端起茶杯，先“咕嘟咕嘟”一口喝完，然后才说道：“他说，我们不是一个娘的，以后就不要一起玩了。他还说什么，阿娘当年做的事，他都还记着呢！”

徐学武说的“阿娘”，指的是他们三兄弟的亲娘，对徐学仁来说，那就是他的后娘。

徐学礼当场就火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阿娘对他不好？当年，要不是阿娘卖了陪嫁的银簪子给他当聘礼，他能娶上范士花？现在倒好，他眼里只认小孩舅，不认自家兄弟了！”

他这么一说，徐学武也来劲了：“对，那个银簪子应该是我们哥仨的，凭什么给他？”

徐巽只好出来圆场：“阿爸、三叔、四叔，没必要计较这些，都来坐席吧！想要簪子，我明天去县城给三婶、四婶一人买一个金簪子。银的根本不值钱！”

徐学文笑道：“你瞧你三婶，头发那么短，要什么簪子？你要真有这份心，就把你几个弟弟、妹妹拉一把！”

徐巽也笑道：“除了东子，南子、小芳、小菲都能考上大学，我还指望他们将来拉我一把的呢！”

虽然徐南、徐芳、徐菲不一定能考上大学，但是大过年的，徐巽这话就是让人爱听。

正好徐乾也回来了，大家欢笑着入席。

徐巽一家五口，三叔一家三口（徐东在门店里值班），四叔一家四口。大家共坐一桌，十分热闹。

包括徐南在内，徐家所有的男人都端起了酒杯。

用徐学礼的话说：“不喝酒，不男人！”

其实，他的做法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徐巽当年也是这样做的，在徐乾死后，也没有出人头地。

席间，徐巽和三叔谈起了收割机的事。

三叔徐学文喜气洋洋：“今年一年，我跟你二姑父还有光军走遍了鲁省、冀省还有东北三省。尤其是东三省，地块大啊，速度放开了跑，粮仓不满不停车，一天能收一百多亩。那些的人也大气，不跟我们计较这些三十、五十的。我们哪一天收入都是三四千块！”

“挣了多少？”徐巽问道。

“十四万！”徐学文豪气十足，“明年开春，我再买四台，雇上七八个驾驶员。从粤东开始，一路收到东北，就当是旅游了！”

“想法不错！如果需要钱，直接跟我说！”

“不行！这一台收割机还是你出的钱，我们还没有还你呢，怎么能再让你出钱？！”徐学文非常承自家侄子的情。

徐巽又问徐乾：“阿哥，副所长的事定了吗？”

徐乾笑道：“春节后吧！刘所说了，春节之后，县局会派人来专门宣布，胡所提一把手，我顶上他的位子！”

说到这里，徐乾问徐巽：“你呢，生意怎么样？”

“当然会越来越大！”徐巽笑道。

他们刚刚说得高兴，徐学礼来了一句：“你们都不小了！没对象的抓紧找对象，有对象的抓紧结婚。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一家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