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行于大江之上，桃花不时飘落，早已铺满船面。

谢风流伸出右掌接住一瓣桃花，轻轻笑道：“老妖婆一来嘴笨，二来总想占我便宜，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那个声音恼道：“你才胡说八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阮生衣脸红道：“谢大哥，你们怎么一直吵架啊？”

谢风流笑道：“她嘴欠。”

“谁嘴欠！”那个声音怒道。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阮生衣不小心引战，莫名地伤心起来，惆怅道，“明明互相守望，非要这样打击对方吗？”

“幼稚！”

“哈哈哈。”谢风流朗声大笑，看着阮生衣道，“你瞧，她逮着谁都咬。”

阮生衣感激那个声音的主人幻化出大河桃花，道：“也不是这么说。”要过桃花瓮，饮了一口酒，忽道：“谢大哥，我在外面听说这里有一个‘奇梦人’，就是谢大哥你，你可以满足任何人的心愿，是吗？”

“我可以。”那个声音语气得意。

阮生衣欣喜道：“大姐姐？你可以帮我？”

谢风流笑道：“你别听她自夸，她自己都逃不出去，能做什么？”

阮生衣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就问：“谢大哥，你可以帮我吗？我想……”

“我可以……”那个声音倒是锲而不舍。

谢风流笑道：“老妖婆，你敢乱来，我就再用力压你。”

那个声音似乎没辙，隔了好久才哼了一声，说道：“看在你陪了我一百年的份上，这次就听你的。”

谢风流轻轻一笑，道：“多谢老妖婆。”

“你……”那个声音很不满，“你就不能把嘴巴放干净点？”

“难。”谢风流笑道。

“你，你……贱人！”

“哈哈哈。”谢风流朗声大笑，看着无所适从的小丫头，摇头无奈，“你瞧，这就叫恼羞成怒，几千年了都悟不透，难怪还是妖身。”

阮生衣道：“谢大哥，你不要惹大姐姐了，大姐姐会伤心的。”

“不不不，”谢风流蹙着眉头连连摆手，情状十分欠打，“丫头，你可别小看她哦，情深不寿，会伤心的家伙能活几千年？”

“可她是妖啊。”阮生衣脱口说道。

谢风流笑道：“这就对了，孺子可教，这么快就转过弯来了。”

阮生衣顿时窘迫不堪，抬头望天，“大姐姐，我……我……”

“傻瓜！”

“我……”阮生衣窘迫已极，看到谢风流还要回击，急喊道，“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我心里难受。”

谢风流住了口，伸手抚了抚阮生衣的俏脸，笑着落下一吻。

咚！

阮生衣张大眼睛，浑身僵硬，过了一会，拥着谢风流，心花怒放。

“我要送你出去了，你的人生不该留在这虚幻里。”谢风流低头看着怀里的丫头，柔声说道。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在阮生衣走后，画舫上多出了一名浑身赤裸的女子，长发垂地，掩住春色。

谢风流脱下雪衣披到女子身上，道：“色诱不必。”

女子甩掉雪衣，嘲道：“在外面你就是个老不死的！”

谢风流笑道：“没你老。”

女子克制了一会，面无表情道：“我难道比她差？”

谢风流拾起雪衣，拢住女子，“哎呀，你无与伦比。”

女子裹了裹雪衣，眼中微有笑意。

“饮酒吗？”谢风流请女子坐下饮酒，“我请客。”

女子鄙夷道：“这片景，这片桃花，这只画舫，都是我的，你好意思说请客？”

谢风流笑道：“好，老婆钱多业大，自然占理。可这酒总归是我的吧？你请客，我出酒，成不成？”

女子微微抿嘴，点了点头。

谢风流把桃花瓮递给女子，见女子神色狐疑，笑道：“哎，傻女人，我又不会害你，你怕什么。”

“臭小子，我有名字！”女子接过酒瓮微呡一口。

“舍无瑕。”

“住口！”女子满脸通红，又羞又恼！

谢风流摊摊手，笑道：“老妖婆。”

“你……”

“好了，小丫头说得对，咱们没必要开口就吵。”谢风流主动退一步，“你若以我的姓名添一郎字呼我，我就喊你爱听的字眼。”

女子张了张嘴，脸微微一红，哼道：“我跟你不熟！”

“桃花。”谢风流盯着女子轻呼一声。

啪！

女子甩了谢风流一个耳光！

女子大名“壶天有桃”舍无瑕，自称清都仙子，身著春色广袖大舞留仙裙，又名“桃花衣”，绝美无双、艳绝天下，被妖界尊为“桃花梦境之主”、“紫微绛仙”，曾与上古帝王姬轩辕战于“黄昏之夜”，不分胜负。

壶天修有仙力，自觉超然物外，喜欢听别人呼她“花主”、“绛仙”，万不可直呼为妖，“老妖婆”三个字更是她的逆鳞。

然而她却忍了谢风流百年，时不时还委曲求全，现身勾引谢风流。

但如今日这般不着衣物，倒是破天荒第一次。

壶天孤芳自赏，因为人类寿命短暂，她觉得谢风流配不上她，但一颦一笑，又明摆着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谢风流……此外她还很忌讳谢风流的雅号——清都无我。

至于“瞻”字，本义乃是高观仰慕，绝非壶天愿意俯就之字，再添一“郎”字，更是让人羞于启齿。

“瞻郎，瞻郎……哼，愚蠢的人类，只会取这些肉麻的名字！”壶天在心里痴念，忿忿不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爱桃花，我就叫你桃花，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谢风流嘴角微抿，感情似是而非。

“随你的便。”壶天哼了一声，“你不爱这片桃花吗？”

谢风流微微摇头，“我们不熟，我用昵称呼你，颇有些不敬。”

壶天陡然一动，看了看谢风流道：“我又不能把你怎样。”

“那就没问题了。”谢风流笑道，“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姓谢名瞻，字风流，乳名好哥哥，你可以呼我的乳名。”

壶天愣了好一会，忍不住骂道：“臭不要脸！”

谢风流仰天大笑，百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乳名，但就像世人会惊讶于陶渊明的乳名叫“溪狗”一样，壶天根本不相信。

笑了一阵，谢风流稍稍收敛道：“老妖婆，坦白说我其实颇为意外，你是怎么从我的眼皮底下把生衣小妮子带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