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纷飞，似下着一场桃花雨，而在这雨中，立着两个人。

一人绯衣，面色焦虑；一人桃花广袖，神色从容。

“多谢主人。”炎涂苏心里挂念着许多事，自己的生死还在其次，却仍然先道谢。

“你下手太快了。”桃花不悦道。

“六尾该死。”炎涂苏低着头，犹疑了下，壮着胆子道，“我怕那个男人的箫声……”

“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桃花叹了一口气，“好在那丫头体内的力量被激发出来了，不然枉送一条性命，我就要那个老和尚抵债。”

炎涂苏大惊失色，跪下道：“六尾一定不会再有杂念！”

“起来，我不爱看人屈膝。”桃花肃声道。

炎涂苏连忙站起来，从石窟里脱身出来，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桃花曾言保她性命无虞，但她分明感受到“万剑千莲”的剑意可以置她于死地。

“主人，您可以轻松杀了他们，为何非得当着，当着瑕姑娘……”剧烈的心跳让炎涂苏没能把话说完就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这就是你下手快的原因？”桃花挑眉一笑，“你跟那个老和尚呆久了，狠不下心可以理解。”

炎涂苏闻言浑身一震，战战兢兢道：“六尾狠得下心！”

“别紧张，你还有用。”桃花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似乎所有的生死在她眼中都淡漠得似烟，似水。

炎涂苏心里咯噔一下，她很清楚“有用”意味着什么。

“主人，一下子逼到极限，瑕姑娘会不会受不了？”炎涂苏婉转说道。

“她若是疯了，你就杀了她。”桃花稍稍扭头，看着炎涂苏。

炎涂苏不知所措，低下头道：“但依主人吩咐。”

石窟里，阮生衣以为一击得手了，已顾不得炎涂苏死活，拖着红剑踉踉跄跄地赶到皇甫居一身边。

皇甫居一的胸口被鲜血染红一片，脸上已无血色，却保持着死前的笑容，这使得心有不甘的他显得并无多少憾恨。

“我该怎么办？”阮生衣抚了抚皇甫居一的脸，神情仓皇萧索，眼里噙着的泪却不掉下来，终于不忍心再看皇甫居一凄惨的死状，把目光转移到石壁里还活着的人身上。

看那些人努力求生，自己却无能为力，阮生衣情绪突然崩溃，大喊大叫，逐一去抓石壁上的画面。

“不对！”阮生衣发现石壁上少了皇甫居一，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朝甬道跑去。

来到桃树下，阮生衣一脸惊惶地乱看着。

“不可能！不可能！皇甫公子！皇甫公子！”阮生衣乱喊乱叫，眼前所见却让她陷入绝望。

她多么希望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只要桃树下还有皇甫居一的虚影，纵然自欺欺人，也多少有些心理安慰。

“钟离大哥！钟离大哥！”阮生衣发疯也似地抱扑着钟离衣的虚影，终是一场空劳。

“你出来啊！你出来啊！钟离大哥……”

“我该怎么办？我该……不，不行！”

阮生衣突然起身，跑向桃树的入口。

阮生衣要去确认炎涂苏死透了没有。

“钟离大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阮生衣跑回到石窟里，探了探炎涂苏的气息，随即起身奔到石壁前，对着石壁朝画面里的钟离衣大喊。

“钟离大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说话吗！”石窟里回荡着同样的声音。

“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定是假的！”阮生衣慌乱之下伸手向前一探，画面倏然消失。

冰冷的石壁，一股寒意透过掌心传至全身。

阮生衣头皮一麻，胡乱拍打着石壁，好像能把人拍出来似的。

“不行不行，我得叫醒她，她知道怎么回事。”阮生衣蹦着心弦，神神叨叨，调转身子急急地朝炎涂苏走去。

炎涂苏倒在血泊中，全身上下都是剑创，只是她身穿红衣，看上去不是特别明显。

“万剑千莲”的剑意似乎还回荡在石窟里，阮生衣却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是怎么出招的了，更不明白体内的剑意是从何而来，有一阵子她还以为是“神皇之气”在起作用。

此时此刻，她已无心去想别的事，只希望炎涂苏还有一口气在，能够告诉她破解“画须臾之阵”的法门。

如果对方死透了……该怎么办呢？

阮生衣猛地想到桃花，那个天仙一般的女子，也许很快就会杀回来。“那我就杀了她，只要杀了她，阵势自然就破解了。”阮生衣喃喃道。

“啊！”一声惊叫，阮生衣很不争气地向后跌倒，蹬着两只腿连连后退。

炎涂苏突然立了起来，活似诈尸一般，嘴角衔笑，诡异至极。

阮生衣盼着炎涂苏没死透，却绝料不到对方会突然原地复生，这一惊不可谓不厉害，可她很快就站了起来，拔剑出鞘，指着炎涂苏道：“你没死！”

炎涂苏幽幽一叹，说道：“我说过了，在这里面，我是无敌的。”

“我听你在放屁！”阮生衣惊怕难抑，出言已失镇定。

“惶然，恐惧，紧张，癔狂，顺境时豪爽，逆境时只是这般不堪，你真是令人失望。”炎涂苏一拂衣袖，石壁上重又现出钟离衣抵抗剑雨的画面，“再给你一次机会，选一个。”

“够了！”阮生衣大喝一声，整个人都在发抖，“够了，我不选，我不选！”

“哈哈哈，你有何用！”炎涂苏大笑着发泄心中的不甘，罢了又道，“你不选，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他？他？他？”炎涂苏接连指着画面中的人。

阮生衣强自镇定，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炎涂苏的手指移动，每停顿一下，她心里就扑通一下。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她相信天下第三的实力，可对方要她选择，明显是有恃无恐——无论是谁，恐怕都不能幸免于难。然而凡事总有一个道理可循，或许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转机，谁也说不准。

阮生衣低下头，不敢看石壁上的任何一人。

可最后还是要做抉择。

“他。”阮生衣抹了抹眼泪，指着一个画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