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粼粼波光掩映之下，皇甫居一独自一人来到河边漫步，他想尚风悦手里拿着红裳，定是给阮生衣还回去的，可有些东西，那是还得了的吗？

有此一念，皇甫居一便从腰间拔出那只竹箫来，痴痴地盯着箫口，看了有时，心里一阵发酸，只道别人个个武艺高超，自己的“狂风拳”却是那么不堪一击，“哎，什么吹花行月弄疏狂，什么倏然万里意气扬，什么高歌一曲云天长，什么少年白马今何在！我就是个马夫！”

“哈哈哈！”皇甫居一兀自气自己不中用，忽又一笑，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视线平举，看波光浮动，“这条河水窄鱼稀，但走到那万里之遥，一样是碧海生潮，大鱼巨浪。我在这里哀哀戚戚，岂非见笑于大方之家？”

逞一时嘴快容易，消一腔愁绪甚难。

皇甫居一只觉增进武学修为已是刻不容缓之事，此后如遇险境，冲在众人之前便得佳人多瞧几眼，万一擦伤磨破皮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让佳人撕下衣襟帮忙包扎止血。

可他又不喜舞刀弄枪，找谁求教呢？

拳脚功夫，除了顾南萍和任浮沉，当今之世，谁可称雄，又好说话？

“贤满盈老前辈号称‘江湖第一’，拳脚功夫了得，不知传言是真是假？”皇甫居一口中所说之人乃是一个苦行的滑稽老乞丐，罕有出手，不知怎么就有了“江湖第一”的名头，贤老丐也不出来分辩，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行，嘻嘻哈哈，一天到晚没句靠谱的话。皇甫居一不知京城的那般狐朋狗友也是道听途说，逗他玩的，久而久之，竟信以为真。

“唉！”皇甫居一不由得叹了一声，孰料这一声比往常的叹气要厉害许多，声音洪亮，振聋发聩，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单是想了想前辈高人就突然变得内力充沛，真是天赋异禀，不可多得，却很快就循着声音看去，见河边柳树下立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那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发现不认得来人，即又扭头不再理会，皇甫居一正好没处说话，见着那少年跟他同时叹气，颇觉有缘，就欲走过去，却听见那少年呜呜地哭了起来，暗暗一讶。

皇甫居一素来心软，调整呼吸，变回一副笑脸，走到少年身后唤了一声，问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家，这么晚了为何不回家，却在这里啼哭？有什么伤心事，跟大哥哥说说，大哥哥为你分忧解难。”

那少年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好心，擦了擦眼泪，转头说道：“大哥哥，我已经十五岁，不小了。”

“啊，哈哈，是是是。”皇甫居一不敢盯着戚寒雨打量，可他实在瞧不出眼前的少年居然有十五岁了。

戚寒雨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对话的人，叹了一声，自己又道：“大哥哥，你可帮不了我。”

皇甫居一心道只要不是打架，帮不帮得上忙，谁又说得准？

“能可不能，要说了才知道。”皇甫居一拍拍胸脯，见那少年望四周瞧了瞧，似在防备什么，便道，“不怕，我是一个人来的，方圆十里没有第三个人。我叫皇甫居一，字玄真，小兄弟你呢？”

皇甫居一自报姓名，是为打消少年的疑虑，果然，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大哥哥，你跟大师兄一样好。我叫戚寒雨，亲戚的戚，寒雨连江夜入吴，吴，吴……”

“平明送客楚山孤。”皇甫居一笑着续上王龙标的诗，“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戚寒雨听到后面两句，神情忽又转暗，似有内情。

皇甫居一忖道：他说“你跟大师兄一样好”，单凭这句就知他心性纯真，毫无城府，至于什么大师兄，看来他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平日里不少受其他师兄弟欺负、嫌弃。

“你可是想入京参加‘山海奇观’之会？”皇甫居一刺探道。

戚寒雨神色大变，十分难以置信地看着皇甫居一，忽又瞧瞧别处，讶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

皇甫居一没想到自己还猜中了，笑道：“我是洛阳人氏，正要回京，那‘山海奇观’之会我已看过几回了，眼下恰逢其会，便猜是如此。只是不知你为何伤心？你若想参赛，只要符合年龄，并无门槛啊。”

戚寒雨“哎”了一声，看着水面痴痴有时，然后又“哎”了一声，几乎带着哭腔了，扭头看着皇甫居一，一双浓眉大眼湿漉漉的，看着倒像是个清秀的女孩子，“大哥哥，你不知道，我是‘荆门九派’之一牛派的弟子，九派师门规定每派只能选一名弟子参赛，以免赛场上乱斗，伤了和气。”

皇甫居一道：“所以不管优秀与否，牛派也只能选出一名弟子，但那名弟子不是你，可是？”

戚寒雨点点头，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说道：“可是我，我比大师兄强。”

皇甫居一问道：“那为何却选你家大师兄呢？”

戚寒雨呜呜泣道：“大师兄三岁就拜入师父门下，师父最信任大师兄。”

“别哭别哭。”皇甫居一连忙出声安慰，心道：哎，你是有实力，我是没实力，自是你更委屈。

“我也希望大师兄能夺魁。”戚寒雨擦了擦眼泪又道，“因为大师兄对我很好，可是……可是如果要光大师门，不应该派出最强的弟子参赛吗？”

皇甫居一心想：你这小子真是好大的口气，还没入洛就说要夺魁了。

他倒不是小瞧戚寒雨，只是觉得阮生衣更好。

“寒雨心性单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怪不得被同门排挤。”皇甫居一心道，“如此看来，他那大师兄倒是温和大度，是个好人。”

“既是选出一个弟子参赛，为了公平起见，自是要擂台比试了。”皇甫居一笑道，“只有这样，胜出者才能让众弟子信服。”

戚寒雨道：“话是这么说，擂台比试也有，可是比试之前，师父不让我打赢大师兄。大师兄明知我更强，可不敢违逆师父……当然，我知道大师兄也想参赛，可是……呜呜呜……”

皇甫居一挠挠头，心想自己又托大了，别人师门之事，他可管不了。

戚寒雨哭了一阵，幽怨道：“我恨死那个‘山海奇观’了，既然有意展示，又为什么不大开方便之门，让所有人都能进去参观，一招一式，学得多少但看各人造化。”

皇甫居一哑然失笑，心道：这孩子好学求进，可惜投错了师门。

“你不知武学之道，强而求之，即有走火入魔之险。”一个声音突然在皇甫居一俩人背后传来。

“啊！”戚寒雨惊叫一声，猛地擦了擦眼泪。

皇甫居一也是一个激灵，回头看向声音传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