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退不能，避不开，天雷加身，狂吼一声，身体轰然爆碎！只见它满身鳞片四射，击打在剑阵光壁之上，叮叮当当，扑扑落地，很快便消停了。

程器并非嗜杀之辈，见妖兽已然伏诛，喝一声“大器”，收了剑阵，将“大器”剑插回到身后的剑鞘之中，准备落回地面。

吼！

散落在地的鳞片突然恢复原状，妖兽竟毫发无伤，狂吼如雷！

“召实之术！”程器脱口而出，心中又惊又疑！

失传数千年的秘术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吼！

妖兽恣态狂癫，撞向半空之人。

砰！

程器来不及抽出身后大剑，仓猝之下，只得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前，硬扛妖兽冲击！

噗！

程器察觉在妖兽身上涌出的是一股浑然之力，非鬼非仙非妖，亦鬼亦仙亦妖，一时难解，但他的身体比他的思考更快陷入不支的境地，只觉心口一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整个人向后飘飞而去，毫无借力，同时真气溃散，已是气力不济之兆，任人宰割。

妖兽踏空上升，倏然朝下俯冲，势要把程器踏成肉泥不可！

程器心想不加这一脚也是死，便痛快一些何妨？

他努力维持意识，睁大眼睛看着妖兽神气冲天、狂暴肆意的姿态，忽然泪眼朦胧——他骗了哥哥，早在二十年前他们的老父便已撒手人寰，深刻在他脑海中的印象，便是老父每日与他对坐下棋，输得急眼了便用大巴掌撑着小儿的脑门，看着小儿气急败坏地挥着两只小手反抗、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焦急模样，哈哈大笑。

“儿子怎敢跟老子斗！认输，快！”老父笑得鼻孔朝天。

“放屁！我就要赢了，怎么可能认输！”小程器憋红了脸嚷道。

“哈哈哈！”程器学到了老父的笑对人生，他想“召实之术”需要术力维持，方才他已把妖兽打散了一次，要为后来者争取更多机会，他欲借大笑激怒对方，得意也好，泄愤也罢，尽量让对方虚耗术力，却因受创太重，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

“气势如你之人不多，可惜了。”妖兽突然开口说话，但嗓音沙哑，似有英雄相惜之意。

“留你完躯！”妖兽猛地收回大半力量，只欲轻轻一踏，将程器打落地面摔死便罢。

程器似乎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却仍然睁大眼睛。

无力回天，他只想再多看一眼天上华色。

来时月，不辜负；去时心，相皎洁。

却突然！

“升龙诀·云仙缥缈步天梯！”尚风悦一马当先，驰援而至。他不知飘于半空之人生死如何，只知妖兽还欲进击，当下真气鼓动，出手便是《皇世惊天宝典·九龙真诀》前六式的第四式“升龙诀”，搭配“天子枪”第四式“云仙缥缈步天梯”，此招攻击腾空而起的敌手，分取几路，与后三式“九龙诀·破天关”似是而非。

“破天关”乃致命绝招，一击一点，取敌性命，而此时他还要保住坠落之人，“云仙缥缈步天梯”的分路招式正好可以化为柔劲托住程器。

吼！

妖兽在半空嘶吼一声，听它嗓音似带有几分懊悔。

果不其然，由于半程收力，妖兽难挡“天子枪”之威，被尚风悦的枪劲掀得连翻几个跟斗！

所幸的是，尚风悦因顾念程器安危亦未使出全力，见那妖兽大肚朝天，跟上便是一招“降龙诀·压泰山”，轰然一声巨响，妖兽砸向地面，竟砸出了一个巨坑，地动山摇。

“小雨，看好这一招！”牛一夫随后赶到，爆喝一声，“拔山！”

“呀哈！！！”只见牛一夫不甘示弱，长号一声，剑形气劲拔地而起，轰轰隆隆，硬生生地把妖兽从巨坑里又给拱了起来！

“我日你祖宗啊！”牛一夫素来鄙野，眼见两名镇妖师均被重创，懊恼之极，何况他也有自知之明，他当时阻拦片刻便是错了时机，一内一外两股情绪一冲，当真难熬得紧——非得把罪魁祸首斩成了肉泥才解气！

“哎哟我去！”有道是力不从心，牛一夫拱起巨兽，费了吃奶的劲支撑片刻，终于绷不住，气得大骂一声。

尚风悦见状连忙跟上，使一招“出龙诀”，暴雨连环，打得妖兽鳞片脱落，狼狈不堪！

吼！

砰！

妖兽撞到山壁上，浑身散成鳞片，随即穿过林丛——逃了！

皇甫居一接住从天而落的程器，急急呼喊几声，不见回应，慌得不行。阮生衣呆呆地看着，左手握剑，右手则被谢瞻紧紧抓住。

谢瞻被阮生衣幽怨地瞪了一眼，知道那丫头心里在怨什么。

“程先生情况如何？”尚风悦赶回来问道。

在他身后，牛一夫则摸着戚寒雨的小脑袋问道：“小雨，为师方才那招撼天动地的剑法你看清楚了没有？”

戚寒雨愣愣地点点头，应道：“看清楚了，师父你好厉害。”

“咳，”牛一夫咳了一声，训道，“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咱们回去瞧瞧两位大师情况如何。”

“我喊他不应。”皇甫居一摇着头，沮丧已极，带着哭腔应了一句。

“让我看看。”尚风悦不见悲喜，淡淡道。

“把我抱到哥哥身边。”就在尚风悦抱过程器之时，程器张开眼睛说了一句话。原来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留下最后一口气，要跟最信任的人交代后事。

尚风悦心想不宜让程器移动，跟皇甫居一说道：“皇甫兄，劳烦你把法岸大师抱过来。”

皇甫居一自是依言照办，走去抱起法岸的尸身，眼泪终于滚落。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突然的变化，难受不堪，心里一直在想，方才还在痛饮清酒，还在说着相聚之喜……

“帮我把那串佛珠摘下。”程器又说了一句，见皇甫居一把佛珠递来，勉强用右手拇指扣着，缓了一口气，拇指即朝后指了指，看着尚风悦道，“尚公子，请你帮我把这串佛珠和‘大器’剑交给我女儿。”

“她叫秋水。”程器生怕交代不清楚似的，补了四个字。

尚风悦点头，说道：“程先生，我为你疗伤。”

程器微微移动下巴，双眼扫视四周之人，最后盯着阮生衣微微一笑，说道：“小丫头，你穿这件衣裳很好看。”

阮生衣看了看身上穿着的鸦青裘，也不知该怎么回复程器，含泪点了点头。

程器道：“不枉。”即又道：“我想和尚公子单独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