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钢琴团的最佳演员

和贝多芬比起来，林曦的话并没有什么道理。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呢，无论她的话语，还是她手上的那份温度，都好像在给自己力量似的，让他克服那种悲观的看法。

知难而上是有勇气的表现，遇事退缩就是怯懦的表现，李小鹰绝不会用这种幼稚的思维看事情。

权衡付出，所得，衡量自己努力的价值和风险，做出不令自己后悔的判断，不逞匹夫之勇，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当林曦说出这句话时，李小鹰却有了这种感觉。

即便很可能失败，即便自己会与刘老师为首的学校音乐派系为敌，即便自己根本没有与贝多芬同台演奏的水平，然而如果此时不上，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或许是因为邀请自己的是贝多芬，又或许是林曦对自己的期待？李小鹰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过，他也知道人生有时并没有时间给自己深思熟虑。

因此，他要做出的选择已是显而易见的。

想到这里，他的双手恢复了温度，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真是的，林曦，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赵杰了，别把我写在小说里的话拿出来教育我啊。”

“既然是你写的小说，多少会有点共鸣的吧！

不过看这样子，你似乎也打算接受吧？”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偶尔也想像热血漫画中的主角一样燃烧一下自己的青春，还真不像我。”

看到李小鹰的样子，林曦也显露出喜悦的笑容。

“倒不如说这样才像个正常的大学生嘛。”

没错，她已经愈来愈明白了，她喜欢的赵杰，不过是李小鹰极力将自己封存起来的另一面罢了，只是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有一点我还要先说清楚。”

“什么？”

“现实是残酷的，把失败的责任推给别人，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种美事根本不会有，我也绝对不会有这种打算。”

用只有林曦能听到的音量说着，李小鹰缓缓从阶梯剧场的楼梯上向下走去。

“这个世界并没有战斗，但像高考这样一旦失败就很难挽回的转折点却远比小说多得多，像演出这样，‘一旦失败就完了’这样的事也绝不少见。

我是抱着这种觉悟接受了这次演出，所以，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结果都由我自己承担。”

说罢，李小鹰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舞台上。

“看样子，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嗯，我接受，我相信大师是在清楚我水平的情况下邀请我的，如果大师认为我可以做到的话，我会尽全力去做。”

即使在好像是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刘芸鹤面前，他依然这样，毫不畏怯地说道。

而贝多芬则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将之前放在钢琴上的一沓乐谱交给了李小鹰。

这乐谱并不是复印的谱子，而是一张手稿，堆叠而潦草的音符，密集的感情符号，从网上看到的贝多芬生前写过的手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而仅仅是通过谱子，李小鹰也认得出来。

“这是第九四重奏的四手联弹改编版吧。”

这首作品又被称为“英雄”四重奏，而第四乐章中的急快板，也被公认是贝多芬在自己的创作技巧上登峰造极的一部作品。

而即便能单人用钢琴重现交响曲的贝多芬，在这首曲子上也不想省去声部，而是用四手联弹演奏的形式将急快板的赋格完全再现了出来。

“嗯，怎样，虽然是急快板，但对技术要求较高的地方都由我来演奏，而你则是底音和补充，我觉得对已经弹下我的32奏鸣曲的你，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嗯——”

李小鹰认真地看着谱子，而在他的耳边，英雄四重奏迅疾而华丽的旋律回荡在了他的脑海里。

“先生，”正在这时，刘芸鹤突然又插入了两人的话。“如果你早就有这种手段的话，为什么不作一首我的学生也能演奏的作品和你合作呢？”

“我应该刚刚才说完，四手联弹绝不会因两人各弹钢琴的一半而变得简单，因为那要求两人更有默契，对音乐都有充分的理解，双钢琴则更是如此。

正因为这位少年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我的音乐，所以他仅仅看着我的手稿就能知道曲名。

钢琴，从来就不是只靠技术就能演奏的东西，而连技术都疏于锻炼的人，则更没有资格和我站在一个舞台上了。”

“那么你又怎么能断言，李小鹰就是最适合配合你的人吗？

果然，前天你也是在他之后出现的，果然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偏袒他对吧？”

说到这里，刘芸鹤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用讽刺般的话语说道。

“李小鹰，这个人是不是你为了推销自己而找来的帮手？

在工科大学的学生做这种事，有些过分吧。”

“我——”

“或许我偏袒了他也说不定。”

在李小鹰说出什么之前，贝多芬便先一步抢过了话题。

“不过我敢保证，能让我偏袒他的，只有他演奏的音乐。

至少在我眼里，他现在是你们钢琴社团中最杰出的演奏者，无论技巧上，还是他音乐中的灵魂。”

“你在开玩笑么？李小鹰不过是大学才开始练习钢琴的，就算偶尔能弹几首有点难度的作品，但基本功不够扎实，没有人会放心让他上台的。”

“那么，就拿你之前拒绝他演奏的，我的第32钢琴奏鸣曲来说，如果你觉得谁准备的作品比这首更优秀，可以让他们比试一下。”

“这——”

而贝多芬的这个提议，再次把刘芸鹤问住了。

李小鹰是一个基础并不扎实的学生，第一次上台演出的时候还犯了很大的错误，让自己在领导面前抬不起头。

而且，只演奏贝多芬的作品，在舞台上不够华丽，不够炫目，只是专心演奏自己，节目永远只有自己独奏的一首奏鸣曲的一个乐章，可以说他绝对算是乐团中不起眼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