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翼回到锦衣卫分署，走进客房，屋中点着烛灯，牟荣添还没睡，盘膝坐在炕上，修炼内功打发时间，等他回来。见他终于回来了，问道：“事情查清楚了吗？”

施翼道：“查清楚了。”

牟荣添道：“那刺客究竟是谁？受何人指使？”

施翼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说道：“那刺客是崆峒派的老道，我不认识，是李元龄那老儿派他前来行刺。”

牟荣添道：“那老道很可能是夺命剑客飞尘。”他猜得没错，那老道正是飞尘。李磐是飞尘的弟子，因而飞尘才会相助李元龄。

施翼道：“李元龄要跑，正在府里收拾东西呢。”

牟荣添道：“可不能让这厮跑了。燕子，你快过去盯着，我们一会儿就到。”他喊醒白云双剑，让他俩负责保护海中砥，又叫值班的侍卫去找谭千户。

谭千户不住在分署，他在城里有自己的府宅，离分署不远。侍卫到了谭府，说牟荣添要找他，谭千户不敢怠慢，来到分署，去客房见牟荣添，说道：“牟大人，我来了。”

牟荣添道：“李元龄要外逃，请谭千户马上召集两旗弟兄，随我前去捉拿。”

谭千户叫侍卫去宿舍喊来两旗校尉，牟荣添率众埋伏在李府附近的巷中，施翼跑了过来，牟荣添问道：“他们还没走吧？”

施翼道：“还没走，正收拾东西呢。”

牟荣添道：“等他们一出来，咱们就动手。”

施翼道：“还等什么，何不直接闯进去？”

牟荣添道：“等李元龄把钱财都带出来再动手，省的咱再费事搜查。”

过了一会儿，李府宅门大开，一辆辆大车驶了出来，牟荣添见李元龄坐在头一辆车上，身旁坐着个老道，他认出那老道正是飞尘，心想：“果然是你。”

待最后一辆大车驶出，李府宅门关闭，牟荣添一声号令，率众冲出巷子，将车队包围。

李元龄见众多锦衣卫出现在面前，大吃一惊。

牟荣添道：“李大帅，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呀？”

李元龄定了定神，沉吟片刻，说道：“家母身体欠佳，本帅打算送犬子回乡看望家母。”

牟荣添道：“原来如此。大帅，你这车上拉的都是何物？可否让本官查看一番？”

李元龄道：“牟千户，你有何权利搜查本帅的物品？”

牟荣添道：“大帅，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身边这位道爷是崆峒派的飞尘道长吧？”

飞尘刚才挨了牟荣添一拳，把他打得好苦，对牟荣添充满了恨意，听牟荣添提到自己，冷冷的说：“不错，贫道正是飞尘。”

牟荣添道：“飞尘道长，咱们久违了，刚才行刺海大人的黑衣人就是你吧？”

飞尘道：“姓牟的，谁行刺海大人了，海大人是谁呀？贫道不知，你休要含血喷人，冤枉贫道。”

牟荣添“哼”一声，说道：“飞尘，你想抵赖，那可不成。”又对李元龄道：“李大帅，你涉嫌指使飞尘行刺钦差大臣，随本官走一趟吧。”

李元龄腰间挎着刀，右手紧攥刀柄，犹豫着是否要拔刀相向。如果拔刀，凭着他一身武艺，有可能逃脱，但他的妻小却绝难脱逃，虽然他长子李磐有武艺，但其他子女都不会武功，乱战之中，这些子女很可能会丢掉性命。

李元龄沉吟半晌，从车上下来，说道：“也罢，本帅随你走就是，但你不要为难本帅的家人。”

飞尘“呛啷啷”拔出长剑，拉住李元龄，叫道：“大帅不可，有贫道在，谅牟荣添也不能把你如何。”

李元龄说道：“道长，为了保全家小，本帅只得如此，你去吧，休要管我。”

飞尘叹一声，说道：“大帅保重，贫道去也。”说罢纵身而去。

施翼问牟荣添道：“添哥，追不追？”

牟荣添知道很难拿住飞尘，说道：“随他去吧。”又高声喊道：“李府的人，除李大帅之外，全都回到府宅，把大车统统留下，不得带走任何财物。”

李元龄被押回锦衣卫分署，关进牢房。次日海中砥一觉醒来，牟荣添将昨夜之事相告，吓出海中砥一身冷汗，说道：“荣添，多亏你了，要没有你，老夫此时已在阴曹地府了。”

牟荣添道：“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大人何须用谢。如今李元龄已擒获，大人何时提审他？”

海中砥道：“先不忙，待把吃空饷的人数调查清楚，再做审问。”

随后的十几天，海中砥逐次检阅了万全都司的各个卫所，发现骆思恭呈给万历的名单是真实可信的。

将万全各卫所的指挥使和千户尽数捉拿，逐一审问，其中只有几人对李元龄非常义气，把罪责都背上身，不肯将李元龄咬出来。

其余人等见李元龄倒了台，都把罪责推到李元龄身上，说是李元龄指使他们这么干的，他们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这些人都得了吃空饷的好处，不管是不是身不由己，都罪责难逃。

海中砥将证据都准备齐了，这才提审李元龄。在铁证面前，李元龄无法抵赖，对吃空饷之事供认不讳。

海中砥道：“据老夫估算，你吃空饷所得银两至少也有二百多万，但你的资财只有八十余万，其余银两都哪里去了？快如实招来。”

李元龄道：“那些银两都被本帅挥霍掉了。”

海中砥道：“如何挥霍的，你一一道来。”

李元龄道：“本帅记不清了。”

海中砥道：“老夫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免得皮肉受苦。”

李元龄道：“本帅的确是记不清了。”

海中砥道：“老夫本不想对你用刑，这都是你自找的。荣添，老夫累了，想回去休息，这里交给你了。”

牟荣添让白云双剑送海中砥回客房休息，对北镇抚司的掌刑千户“周阎王”周俊臣，说道：“老周，就看你的了。”

周俊臣笑道：“千户大人，你就请好吧。”此人中等身材，干巴巴精瘦，小脑袋不大，面无三两肉，眉宇间带着煞气，脸上总是笑呵呵的。

牟荣添坐在桌案后，看周俊臣对李元龄用刑，周俊臣把老虎凳和烙铁作为开胃菜给李元龄吃过之后，见他仍是不招，冷笑道：“姓李的，没想到你的骨头还挺硬，看来你是想尝尝老子的大餐。”

周俊臣吩咐侍卫用铁刷子把李元龄的前胸和后背刷的血肉模糊，用盐水给他洗伤口，疼得李元龄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待李元龄苏醒之后，仍是不肯招认。周俊臣只得使出看家本领“请君入瓮。”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酷刑，相传是武周年间，武则天手下的酷吏周兴发明的。

女皇帝武则天篡夺李唐江山，建立大周，有很多人反对她，为了镇压这些反对者，武则天任用了大批的酷吏，其中最心狠手辣的两位，一个叫周兴，另一个叫来俊臣。

这二人使用种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残害了大批的忠义之士。

有一天，武则天收到一封告密信，内容是揭发周兴谋反，武则天虽然觉得周兴对她很忠诚，但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正所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武则天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命来俊臣查明此案。

来俊臣为人奸狡，并不急于将周兴逮捕审问，而是在家里设宴款待周兴。酒席宴间，来俊臣说道：“兄弟最近正办一桩棘手的案子，那罪犯的骨头硬的很，兄弟拿他全无办法，不知老哥可有良策否？”

周兴见来俊臣向他求教，很是得意，笑道：“你也不行了吧，不是老哥夸口，就没有老哥拿不下的犯人，即便他是钢筋铁骨，到了老哥手里，也得乖乖就范。”

来俊臣道：“兄弟如何比得了哥哥，在这掌刑界里，哥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周兴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来俊臣道：“周大哥可不能看着小弟坐蜡，还请指教一二。”

“哼……”周兴阴笑道，“你找一个大瓮，四周用炭火烧烤，把那犯人放到瓮里，他若还不肯招认，老哥周字倒着写。”

“哈……”来俊臣笑道，“周大哥，可真有你的，小弟佩服。”遂吩咐仆人抬来一口大瓮，架柴火烧烤。

周兴不明白来俊臣的用意，问道：“这又没有犯人，你弄它作甚？”

来俊臣冷笑道：“周大哥，有人揭发你谋反，圣上已命兄弟查办此案，对不住了，就请老哥自己钻进瓮里吧。”

周兴一听这话，吓得面色惨白，不想皮肉受苦，只得招认。自此留下“请君入瓮”的酷刑和典故。

牟荣添见周俊臣使出了请君入瓮，心想：“要是这招再不好使，事情就不好办了。”

李元龄在大瓮中不住惨叫，痛苦的挣扎着，生不如死。

“哼……”周俊臣得意的冷笑道，“怎么样，请君入瓮的滋味不好受吧，姓李的，快招了吧，别再自找苦吃了。”

如果李元龄把田丰咬出来，东厂是不会放过他的，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他全家都得死。李元龄对此心知肚明，因而宁愿忍受酷刑的折磨，也不敢把田丰咬出来。

周俊臣见李元龄还是不肯招认，急眼了，叫道：“你若不招认，老子就烧死你！”

牟荣添见请君入瓮没好使，挺失望，怕周俊臣恼羞成怒把李元龄弄死，说道：“老周，停手吧，今天先到这。来人啊，将李元龄押回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