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仁一笑，进了院门。

段玲神秘兮兮的，从腰间摸出一把三寸长小小弯刀，递于段有，说：“哥，杨惠彬姐姐走了，她让我送给你的。噢，天雁帮主也走了。”

那小弯刀刀鞘精致，镶缀有红绿宝石，刀身半寸宽，刃薄如纸，锋利异常。段有瞅着小刀，喃喃道：“彬弟厚情，段有无以为报。”

“杨姐姐说她回武川了，再也不到中原来了。”段玲说着，又凑近他耳朵，吐气而道，“杨姐姐说，她好羡慕绿儿嫂子。”

段有一笑道：“你嫂子温柔漂亮，你活泼可爱，人人都羡慕你俩的。”

段玲一喜，又向他诡秘一笑。

段有忙摆手道：“你可别想歪了，我和她是结拜兄弟！”

段玲嘎嘎笑着跑了。

公孙娥房内，公孙娥、姚仁、绿儿、朱元、石开、陈忠、白雪莲、陈聚、陈保、汤黑子、红瑛等人都在，围坐一起品葡萄干。见段玲与段有进来，白雪莲向段玲道：“玲妹妹到了，我该讲故事了。”

段玲频频点头，说：“白姐姐，东城门比武究竟是咋回事，你细细讲，我好好听。”

却是朱元一行前日到羊苴咩城的故事。绿儿只提过兄弟们都安顿妥了，具体详情，段有尚未与朱元与绿儿细说，他并不知晓，便坐了，听白雪莲讲起——

“我们到羊苴咩城的当日，便遇上了一件大事！”白雪莲一开口，便卖起关子，见众人一下子皆望她、段玲急得抓耳挠腮，一拍陈忠肩膀，接着说道：

“当见城门口人山人海，中间搭一擂台，擂台上有人比武，却是西番城来了一个二十岁少年，挑战羊苴咩城二十岁以下少年。那少年武功高强，设擂三日，已打败羊苴咩城三十余人，无有败绩。

“我们一到，便有一个叫段丰的人带着六七十个化子迎来，原来他是羊苴咩城丐帮分舵的舵主，自封的，哈哈。朱元大哥倒与他相识，允了他舵主之职。

“当时擂台上与那西番城少年比武的，也是朱元大哥的熟人，叫邓鱼儿。我说，老朱，羊苴咩城是你家吗，怎的见一个熟人一个？我刚说完，又来了熟人，叫马兵，过一会，城楼上下来一个大官，叫高跃飞，又是熟人，还是绿儿……师娘的亲哥，我的妈呀！”

白雪莲嗓门大，惹得众人哄笑起来。

“高跃飞带我和绿儿师娘到城楼上后，那西番城少年与邓鱼儿的比武已结束，两人打成了平手。看打擂的人高兴呀，邓鱼儿尽管未赢，却也未输呀。

“哪知那西番少年更张狂了，站在台上手舞足蹈，说羊苴咩城少年中，若有人将他打败，他情愿在擂台上头着地走三圈。

“半天，无人应战。三日来，羊苴咩城中少年高手已悉数登场，实已无超过邓鱼儿的人了。

“正在那时，就见朱元大哥手拿一棍，一步一步走上台。那西番少年见朱元大哥又瘦又黑，嘲笑道，‘细伢子，我让你三招。’朱元大哥也不恼，只说句‘不必相让，过一会你头着地走三圈便是。’两人说完，便噼噼啪啪打了起来。”

说到此处，白雪莲忽然止口，脸

显痛苦之色。

段玲紧张地望着她，又望向朱元，小声道：“走了那么长的路，也未休息，就……不算，明日重打！”

“哈哈哈哈……”白雪莲突然大笑，说，“赢啦！朱元大哥三招打败了那西番少年！”

段玲与红瑛齐叫一声，拍起手来。

朱元说道：“雪莲妹子谬赞了，不是三招，是二十三招。那少年确是了得，我一直使封字诀‘饿狗拦路’、‘母狗护雏’、‘犬牙交错’三招，十六招后，才占了上风。”又说道，“我本以为，邓鱼儿能与他战成平手，我十招之内应能赢他，没想到……邓兄弟了不起，了不起。”

“后来呢，那少年头着地走了没有？”段玲问。

白雪莲说：“没走，那少年刚弯下腰，就被朱元大哥挡住了。那少年走了，朱元大哥被马兵、邓鱼儿、段丰等人抬在肩上夸街。后来，城主召见了我们，将我们五六十个兄弟安排成立了保安队，朱元大哥与陈常兄弟当了保安队的队长、副队长。我与陈忠大哥跟着我爹，在城中开了家诊所。”

段有一听兄弟们有了着落，心中颇是欣慰。

朱元向段有说道：“我们本是想与段丰等人一块儿打猎打鱼的，但城主不允，说这保安队还是你建议成立的。城主给我们分了地，要我们白天各自营生，夜间巡城护城。兄弟们自是高兴。城主府要给我与陈常兄弟发俸禄，我俩谢绝了。”

段有心中称道。丐帮弟子四海为家，守护家园天经地义，但若是领取朝廷俸禄，则与帮中第三条铁律相悖。朱元处事，头脑真个清醒。

受此启发，当晚，段有与众人商议，谋划了帮中兄弟们的生计大事：

其一，陈聚、陈保、汤黑子、红瑛及慕容华等人，与段有几人同去羊苴咩城。

其二，汤黑子在长安、洛阳的羊肉汤馆，由丐帮弟子经营。

其三，原汉帮在洛阳等地的酒馆、茶楼等生意，被鲜卑帮、氐帮、羯帮三帮抢占，泰山一战后，三帮覆灭，石开已令丐帮弟子收回。往后将由石开率丐帮弟子经营。

其四，姚仁兼任羌帮帮主，羌帮的营生，尽力接纳丐帮弟子。

议妥，段有美美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石开告辞，赶往洛阳。段有与姚仁刚要去盛无为宅院，公孙娥屋中忽然传来哭声。

段有心内一紧。

却是公孙娥要去凉州，守护鸠摩罗什舌舍利，段玲不依，伏于她怀中哭泣。

一见段有进来，段玲向他哭诉道：“哥，你是我师父的师父，你让师父和我们同去羊苴咩城。我舍不得师父，我要好好孝敬她。”

公孙娥亦是眼中流泪，摩挲着段玲的头发，说道：“好孩子，别哭，哭坏了眼睛，华先生不会饶你。我又未说今儿就走，我们还要相处好些天呢。”

段有向公孙娥说：“羊苴咩城也有佛寺，你斟酌斟酌。”

公孙娥轻轻摇了摇头：“等无为病好了，我就走，这是我的夙愿，师父。”

段玲突然向着公孙娥叫了一声：“娘——”，哭得更欢。

段有心一

揪，鼻子一酸，忙走出屋子。

此后三日，段有与姚仁到盛无为宅院，段有助姚仁打通任督二脉后，盛无为亲为姚仁讲解十二正经。师父所讲，较段有自悟的更为博大精深，段有颇有所得。

盛无为自习练洗髓经后，立竿见影，头痛病近三日间只犯过三次：第一日两次，第二日一次，发作时症状一日轻似一日，第三日再未犯过。

朱元、陈忠、陈聚、陈保四人十二正经已打通，习练至今，各自已有火候。段有又助汤黑子打通了手太阴肺经。

只等慕容华回来，大家就可同去羊苴咩城了。

慕容华是骑马去的，按时日，应该回来了。

红瑛已着急起来，每日与汤黑子到坞壁外相候。

这日夜间，段有刚入睡，汤黑子突然火急火燎进来，说：“师父，华爷爷请你与师公去见他。”

段有见汤黑子神色惊慌，二话未说，穿衣出门。

村头一座废院屋中，慕容华斜靠于红瑛怀中，神情委顿，红瑛哭泣不止。

见盛无为与段有进来，慕容华让红瑛与汤黑子出去，到院门口把风，尔后挨墙而坐，定眼望着盛无为。其面色晦暗，胸骨塌陷，气息若有若无，明显时辰已不多了！

盛无为说道：“华伯，你勿说话，我们背你去家中，我家有九转回生丹。”说着便要与段有一起搀扶他。

慕容华倏地睁大眼睛，语气坚决：“请勿动我，一动就断气了。”喘口气，又道，“我服的续命丸，强过你家的十倍。”

盛无为握着慕容华手，说：“华伯，你说吧，有何未了之事，我一定替你办到。”

“我也是。”段有说。

慕容华缓声说道：“盛先生，我对不起你。”

盛无为忙道：“华伯千万别这么说，我与你相识十余年，虽无深交，却相互敬重，何有对不起一说？”

慕容华道：“数年前，你于平城一木器店中，买过一把小木剑，剑上刻有阮籍的《咏怀诗》，张骏的《东门行》，曹操的《短歌行》，那把小木剑……可还在？”

“在。”盛无为说，“就在我书案上。”

慕容华眼中亮光一闪，继尔又黯淡：“此物乃是祸星，是我放于那店中，专门卖给你的。前日靳溢暗算你，皆因此物而起。”又望向段有，“我也对不起你，害死了你徒弟，还差点害了你夫人。”

段有心内大动，未及细想，就听盛无为说：“难道，靳溢、慕容昔所图之物，是那把小木剑？”

慕容华点点头。

继绝环！

段有与盛无为对视一眼，又是一继绝环！

“确知此物在先生手中者，这世上所知之人，现只有六人，包括我们三人。”慕容华说，“向靳溢透露秘密者，已被我杀了，请先生与段小友于十月十五夜半子时，到泰山顶玉皇庙，将那物什交于一个叫司马梓的人，拜托！以后，再也无人以此要挟先生了。”（到纵横中文网看正版《继绝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