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有一只老鼠，你经常看到它溜出来偷东西吃，可是，你要想抓住它，简直难如登天。甚至于你下老鼠药都很困难，因为，它要是被药死了，却又不知道死在何方，那么，等它的尸体腐烂之后，那气味可有得你受。所以，才有一个成语叫做：投鼠忌器。

对于姜老头，二人便是这样的心态。

姜老头简直就像一只老鼠，天明的时候总是躲在暗处下水道的阴影里，天黑了跑出来招摇过市。你抓不住，杀不死，无可奈何。

帝辛随手将竹简扔在一边，淡淡地：“既然抓不住，那就先不抓了。”

吴所谓死死盯着他，半晌，长嘘一口气。

他也实在是没辙了。

桑林的冬天，有点像春天。

大片的灌木还是绿色，地上的青草半黄半绿，到处是大片大片盛开的野花，也有大片的橘子树上还挂满了经霜的红橘。

吴所谓伸手摘下一枚橘子，剥开皮子，先嗅到那熟悉到了极点的橘子味，再放一瓣在嘴里，正想慢慢领略那传说中没有任何农药污染，也没有任何化肥添加剂的原始天然安全的绿色有机果子的甜蜜，却被酸得皱了皱眉头。

橘子很酸。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成了一种苦涩的小果子。

那个时代的一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没有经过嫁接培育，反复实验的水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他把剩下的橘子远远扔了出去，只听得草丛中噗嗤一声，飞起一只褐色羽毛的野鸡。

他索性躺在草地上，环抱双手为枕，享受暖洋洋的午后阳光。

昏昏欲睡中，想起过去。想起开着房车到处旅游的那段日子。

房车的第一站便是川藏线，那是号称天下最美的一段景致：川西高原一路行来，天蓝得让你以为进入了天堂。

有一次，他们把房车停在路边，就在旁边的一家饭店吃饭补给，略作休息。刚吃完饭准备出门，这时候，门外来了一大堆客人，再一看，好家伙，饭店门口清一色停满了宾利，不仅饭馆老板惊讶得声音都变了，就连整个饭店的客人都跑出来围观，纷纷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吴所谓心想，这帮暴发户真他么不懂川藏线啊，宾利都是烧97号汽油的，川藏线上的加油站汽油标号根本达不到这么高，半路没油了看你们怎么办？

于是他一半好奇一半戏谑地走过去，对为首的一个人说：哥们，你们开宾利进藏，带汽油了吗？这路上可没有97号油可加啊。

那哥们看了看他们的巨大的房车，笑起来，点点头，说：带了。

吴所谓心想，你们这宾利，后备箱里能放几个油桶啊？

他当时心里想的自带汽油，是那种绿色的100升的油桶，后备箱当然装不下几个。

结果那哥们笑起来，随手指了指后面。

吴所谓一看，好家伙，人家车队后面跟了一辆几十吨的油罐车！

这真是典型的贫穷限制了想象的例子。

暴发户和真的富豪的区别就在于此。

吴所谓想着想着就笑起来，随即，便一跃而起，大声道：我巴不得马上回到现代啊，呆在这大商真是烦透了。

回到现代，哪怕是徒步走一趟川西线，也比在这里斗姜老头好啊。

可是，来到大商容易，要回去，谈何容易？

竟然没有任何能够返回的迹象。

难道就一直留在大商和老鬼以及老鬼背后的昆仑派斗个不休？

可是，好不容易看到老鬼出场了，不杀掉老鬼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也很清楚，这次不彻底绝杀老鬼，就算自己和帝辛回到21世纪，那么，老鬼也会彻底跟过去，保不准又是被他整得寝食难安。

他自言自语道：老鬼啊老鬼，你简直是跗骨之蛆，无论古代现代，我们去哪里你就去那里，这也太可恶了吧。不绝杀你，简直说不过吧。

罢了罢了，这大商哪怕再艰难，再不能忍受，也得熬到把老鬼彻底绝杀了才行。

杀掉老鬼，一劳永逸。

不杀老鬼，后患无穷。

为此，纵然还要长期留在这鬼地方都无所谓了。

他仰头，看着天空，忽然大声道：托尼，你这该死的家伙给我听好了。等我回到成都，我保证把你和你背后的那帮阴谋家彻底杀光光，让你们不得好死。我靠，你等着吧，保证将你们彻底碎尸万段。

桑林，祭祀。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吴所谓第一次真正深刻地领教这句话的真谛，是在一次小型的朝会上。

子初和一帮阴阳师已经被彻底释放，当然，释放他们的代价便是让他们主持这一场祭祀。

夏商的时候，祭祀十分频繁，无论什么活动都能找到借口祭祀一下。比如这一次，是马上要面临新年了——要祭祀祖先了。

围绕祭祀的内容，发生了很大的争执。

吴所谓听了半天，才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中心内容：那就是要不要用活人祭祀。

他一直以为祭祀嘛，就是用一些三牲六畜，毕竟，帝辛的桑林祈雨便是这么干的，几只牛犊，几只羊羔什么的，蒸好了，放在巨大的盘子里，恭请祖先们享用。

可是，今天的讨论内容却大出他的意外。

阴阳师们众口一词：现在桑林妖孽频出，不得安宁，甚至整个大商都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所以，这一次的祭祀一定要出动大杀器：那就是用活人祭祀。

活人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战争之中俘获的奴隶，将他们在指定的地方杀掉，然后分享他们的心肝之类的，被祭祀的祖神可以享用青烟，而活人也可以得到他们的勇气和力气；

活人的另一种来源则是奴隶。

彼时，每一个奴隶主家里都有成批量的奴隶，少则几人，多则几百几千甚至上万人。

从这些家奴之中选出一批人杀掉，也是一贯的传统。

阴阳师们商议一致：这一次的祭祀，一定要杀掉108名奴隶，因为暂时没有战争，桑林也没有现成的俘虏，所以，只能利用奴隶了。选择108这个数目也是有讲究的，那就是对应传说中的姜老头的108般变化，正好用108名奴隶的鲜血来克制他的邪恶，如此，便可以将他的邪气彻底破解。

吴所谓听得这个荒谬的建议，完全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