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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十八章 重伤

    作品:《灭神记之非人间

    13—— 重伤

    我扑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烂叶,这些一出世就知道命不如榕根、混不得长久的榕叶却也不肯烂个彻底,端的啃出一股涩味,我迷迷糊糊感到自己的手深深地抓在泥土里,那里有股奇怪的和嘴里一样的湿润。难道是下雨了?混混沌沌,又忽然想起这里是大将军榕,在高达近百米的大将军榕里面,即便外面狂风暴雨,等雨点穿过那千百层榕叶抵达,怕是连地上都改变不了颜色,又如何能滋润这里的泥土。我闭上眼,却仍看到一条红色的小小舌头,有蛇一样分叉的舌头在来回抽动着,说不出的丑恶和可怕。

    我为什么进来的?没有头绪。为什么趴在地上?依然没有头绪。背上让人狠狠地踩了一脚,我呃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浑水,胃里早已空了,不晓得那些稠密在胃液中被吐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我俯在地上,贴紧这片怪事频频的土地,竟奇异的觉得从身体下面渗进来丝丝的能量,虽然身子还是软绵棉的,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我勉强把自己的身体翻过来,看到鸭母声愤怒的脸,他还在继续打我,却让小绅士架了开去,我不敢去看小绅士的嘴巴,害怕又见到那条能勾人魂魄的舌头。

    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许大家都看到了我从背后踹向鸭母声的那一脚吧!我被打,象狗一样被打,全是自招的,连芹安怡也躲在一边不过来。我摊开手脚,整个人如一个大字仰卧在地上,不住的喘气。“茹清君,你是怎么啦?”我不停的问自己,这一天一夜我在这株大树的怀里找到了自己身体中那些隐藏的懦弱,恐惧,暴躁甚至还有不仁义。有一滴泪水撕开眼角迸了出来,打吧打吧,被我抛弃的、出卖的兄弟、被我亲手送进监狱的好兄弟。我的脑子又开始迷糊起来。过了不知多久,那些碎如星子的思绪才重集成河,回到我的身体里,有一只手伸到面前,遮住了灯光,我心中无由的一暖,也伸出手去握住,这是一只粗糙的手,握在手中象抓住一块多菱的石头,我就势站了起来,把我拉起来的竟是佟落,他笑了笑,我也向他点点头,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他们小看你了。”一句话就让我哽咽,我却不知如何回答,没有人小看我,是我自己的错。我被往事抽中,在这座易伤的林里,放任自己被往事抽得伤上加伤,我就是一个傻子。傻子毕竟有情。

    “好了,我们走吧。”佟落招呼一声,走了开去。大家都收拾好心情跟着他向榕树深处走去,我回过神来,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人需要认识自己,我的过去陷于泥潭,我的未来呢?我是已经脱出泥泞还是在泥潭里往更加无望的地底下陷?

    算了,不看过去不看未来,只存心现在,我这条命有一半可以说是鸭母声救的,但我刚才却准备从背后偷袭他,我被鬼拍了后脑吗?这里在进行的,只是一个游戏。我冷静下来后,正待走快几步去和他道个歉,却看到小绅士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停住脚步。那家伙!我心里一动,“不会是腾蛇大神吧?”耗子的话在耳边响起来。我差点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脑袋被门夹了。”

    佟落带着大家开始走的时候,我已经听到队伍前面传来沙沙的声音,这声音之前我在榕树中迷路的时候仿佛听过,象是许多小动物或小虫子爬过的声音,众多声源汇集在一起,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只巨大的百足蜈蚣爬过,在目前的环境里听来让人毛骨悚然。若仔细去分辨,便可以发现这声音是分层次的,当佟落走到一个点上,就会发出唰的一声,而后这种声音就波浪似的向远处滚动而去。我带着疑问衔在众人后面,顺手又扯下几片叶子丢进嘴里,“你们谁带了水没有?。”我怯怯地问,没人理我。

    佟落边走边说:“我们去的地方有一具尸体……”他的话说到一半,我已经如遭雷击,“他知道那具尸体,他怎么会知道那具尸体?是了是了,那尸体死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而三个月前恰好举办第一次的聚会,那个女人会不会是他杀的?”我在心里大喊着,这个推断并没有任何根据,只能归于直觉,“又或者,那个女人也是聚会的成员之一?”我实在无法将这个刚刚伸手拉了我一把的年轻人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但是,心里面却有另一个我,他在跳跃着,呼喊着,甚至庆幸着:一桩杀人案,特别是已经推断出犯罪嫌疑人的一桩命案,对于我这样一个警察来说,无疑是个翻身的好机会。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真的有杀人的胆么,退一万步说,他真的有能耐杀人后还把皮剥下来么。而蓝娟及何昌盛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邪教!”这个词冒出来,是另一个我说的,我已经被自己完美的分裂为两个人,那个举着黑色钢叉、背上长了一对黑色丑陋翅膀住在我心里的我,用一个词完美的解释了在心中缠绕的谜团。

    我带有恶意地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芹安怡,“还是一条战线上的呢,见到我被打,你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说。”我咬了咬牙,又想:“如果等一下在捣毁这个邪教的行动里,我表现出色,不知道她对我的印象是否会改观。”一时间,各种纷乱的念头互相纠缠,弄得我头疼欲裂。至于佟落后来说的是什么,我都没听到耳朵里去。

    仅不到五分钟,前面的人已经停下脚步。我有些疑惑,之前我和耗子找到那具尸体还靠了尸蹩带路,却走了不知道几个小时,而这小子三两下就到了,莫非这林里不仅一具尸体?

    我疾走几步,空地中有人把野营灯挂起来,而是惊呼声不断,我听到鸭母声说:“他妈的,我刚才以为他说的是一只什么动物的尸体,没想到真是条尸。”

    我伸出头去,果然一眼就看到那具被剥皮的尸体,当然现在只剩下一具骨架。我的眼睛转了转,没见到耗子,地上也没有搏斗的痕迹。我心中一黯,耗子被我打晕又捆了起来,那个长着一张怪脸的东西若真来过这里,耗子也没法和它搏斗,铁定是死路一条。心里那个黑翅天使却对我说:“你管他去死,或者那个怪物吃了耗子以后肚子就不饿了,就不会再回头来追你了呢。就算它吃得不够饱,再出来你也不用怕,现场这么多人,你总不会跑最后一个吧。”

    我没理会黑翅天使的唠叨,把眼光转到佟落身上,见到他脸色发白,两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愣在那里。“嗷!”人群里忽然发出一声大吼。

    “逃!”黑翅天使提醒我。

    我来不及细想,被这吼声吓退了一步,手自然而然搭在身边的一条榕须上,整个人翻了上去,猿猴一样得在树上荡了几次,人已沿着空地的边缘挪开了三四米,站在一条横亘的树枝上,“那不会是人类的声音。”我手心的汗冒了出来,“是……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来了吗?”黑翅天使在我心中颤抖着问。我冷冷的鄙视着他,轻蔑地说:“来就来了,大不了一死。”

    眼前的情景却出乎意料,有一个人扑在那具骨架上,又仰头发出刚才一样的叫声,是蓝娟!我立刻想起她的手,“会不会是她呢?她就是那个东西,披上一层人皮。嗯,蓝娟可能早就死了吧,那家伙披了她的皮,嗯,肯定的。”黑翅天使自言自语。我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只紧紧的盯着她,想从她身上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佟落转过身,面对那些人,我听得出他的声音中有压抑的愤怒:“谁?进来过!”那三人都疑惑的看着他,鸭母声忽然说:“咦,那个垃圾呢?”芹安怡闻声立刻四处张望,我被气得半死,鸭母声说我是垃圾,没理由你芹安怡连想都不想就认可了呀,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糟糕?

    黑翅天使冷冷一笑:“人家眼里从来就没有你,在这些漂亮小妞眼里你不就和垃圾一样吗?你是官员吗?在警署里除了看大门那即将退休的大叔,最没地位的就是你了吧?你有钱吗?我记得你买烟的钱都还是从胖子手里弄的吧。你是英雄好汉?在人家面前表演了一次暗箭伤人;在这些妞眼里垃圾这个词就是专门为你设立的。”他停了停或许感觉到我全身的血液急速向脸部聚集,又说:“你脸红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了的,你就是脸皮嫩,心肠软,不会做人;这些都容易克服,以前你只有一个人,现在我们在一起。只要你保证我不被伤害,我就可以保证以后谁见了你都要叫大爷。”

    我身体里的那个天使还在为我出谋划策,我却不得不抽出一点精神,关注场内发生的情况。

    佟落愤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将军榕:“011号,你出来。”

    我脑中一迷糊,正要依言跳下树枝,黑翅天使将我钉在树上:“你出去找死啊,你没看到那个嗷嗷叫的女人至今连一句话都没说,眼神却能杀死人吗?你就这么跳下去,我打保票她会扒了你的皮,再用你身上的两颗还阳丹做成一具漂亮的男尸。”我浑身的血液立刻凝固,是啊!那两颗珠子还在我身上呢。

    蓝娟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住我藏身的地方,眼神如有实质,就像那晚我在她家所见,我和黑翅天使同时叫了一声“糟!”

    一道人影几乎以人力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向我冲了上来,只是眼前一花,一个拳头离我的胸口要害不到半米,幸好我已有了防备,右手一挡,胸口有如被大锤撞击,呼吸一塞,却借势向身后跃去,在空中窜出四五米,捞住一条榕须,眼前的景象已经大变,空地和佟落的那个拳头都消失在数不清的榕须后面。那个黑翅天使从拳头降临时起就化为一串泡泡,波的一声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我呼出一口气,自语道:“就算再次迷路,我也实在不愿意和你动手。”

    蓝娟的嗷叫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不同,声波震得四处的树木沙沙作响久久不息,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截然不同的啸声,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忽然起这么大风,人已经被撞得飞了出去,穿过了无数榕须的缝隙,扑倒在一片空地上,在空中我已经吐了一次血,后背上的疼几乎让我忘记自己是谁,跌在地上后,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脊椎断了,相比之下,鸭母声刚才踩我的那一腿就和挠痒一样。

    “你肯出来了吗?”佟落走进我的视野里。

    我苦笑一声:“不是我想出来,我是被抽出来的。”说话当中我扫了身前一眼,眼前是佟落,再过去何昌盛、蓝娟、芹安怡、鸭母声和小绅士一个不少,却不知是谁把我从那边直接抽到这里来,我用肘支起半边身体,疼得直吸冷气。

    芹安怡终于站了出来说,却是冷冷的质问我道:“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小绅士和鸭母声一言不发,站到芹安怡身后,也都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不是我做的。”我努力在脸上表露着清白,却避开芹安怡的眼睛,心里隐隐有一股酸翻涌着,黑翅天使说得对,我在她眼里和垃圾无异。

    佟落走过来,在地上捡起一个东西,冷冷的说:“这是你身上掉下来的。”

    我抬头一看,不由得连声叫苦,捏在他手里的正是耗子从没皮尸体上弄下来的一颗还阳丹,想来是刚才偷袭我的人那一下子把我的衣服抽得裂开了,我低头一看,下身海豚军用裤的几个口袋两个碎得几乎找不到,一个还剩下半截,还阳丹正是从那个袋子里跌出来的,而裤子下的肉向两边翻起,裤子的裂缝上还带有一点点碎肉。我知道我的腰上少不得也有这样一道口子,因为我感觉到身子下已经湿了。

    佟落却不想我死,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泥,直接敷在我腿上的伤痕上,又在我腰上也同样弄了一下,我没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却几乎疼死过去。

    “我很恨你!那是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你居然毁了她的身体。”佟落说。

    “那不是我做的。”我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无力的辩白。

    何昌盛说:“水珠子在你身上,不用狡辩了。”

    我伤得不轻,也流了很多血,眼前这些人大多数是年轻人,冲动起来把我丢在这里不管的话,别说我找不找得到路出去,就算我能爬出去,也跃不过那圈鬼笔鹅膏,我需要寻求帮助。我只能望向芹安怡说:“我经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一具女尸,是一具被人剥了皮的女尸。和我来的同伴发现那尸体的眼皮被人缝合着,便用刀子隔开眼皮,从里面掉出来两个珠子,珠子一离开尸体,那尸体就烂掉了,剩下一副骨架,珠子放在我身上保管,但却不是我挖出来的。”

    佟落急声问:“还有人在里面?”

    我回答说:“是的,和我来的人叫耗子,是个盗墓的,他才懂得这些东西。他和我走散了,我只是给他打打下手的。”我情急之下,能推的责任使劲往外退,本来我想据实说因为看不惯耗子割皮挖珠而将他打晕还捆了起来,后来考虑到耗子现在已经不在,而我那么做又容易让他们误解我是见珠起意,结合我刚才对鸭母声背后出手,我这个见利忘义的罪名就坐实了。

    芹安怡跺脚,脱口而出说:“给个盗墓的打下手,你说你还算警……”骤然警觉,改口说,“警……机灵的年轻人,你脑子那里去了,这大榕树里有墓吗?”

    佟落从我裤兜里搜走另一颗还阳丹,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

    我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话没说完,才发现佟落根本不是在问我,他这句话是对着蓝娟说的。蓝娟却不回答,只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后,向佟落点了点头。

    “请问,这颗珠子是传闻中的还阳丹吗?”本来站在芹安怡身边的小绅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佟落与蓝娟之间。

    “这个叫水珠子,不是什么还阳丹,只不过能减缓腐烂的程度而已,和冰箱没大区别。”佟落冷冷地说。

    “可不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呢?”小绅士居然鸹不知耻的伸出手去。

    何昌盛上前一步,语气也冰冷得很:“你什么意思?”

    小绅士却不理他,反而转头向我说:“看来我们还是同道中人,这种价值连城的宝物,怎么能让它只当作冰箱一样使用呢。”

    我知道这个有分叉舌头的家伙既想向那两个珠子下手,又担心他和鸭母声两个人干不过佟落及何昌盛,何昌盛的身手他没见识过,但佟落刚才打向我的一拳他应该是看了个十足;我还估计芹安怡和我是旧识也让他看明白了,所以现在他以为最好的局面是四对三,虽然我只是一个半残废,但争取了我或者就争取了芹安怡,且不说别的,最少也能抵消掉那边同样是女孩的01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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