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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1 只认原则不认情面(2)

    作品:《运途

    节点如期到来

    其实关允早就有意让温琳介入苏墨虞和红颜馨的资产管理大业中,但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因为黄梁最后的战局还没有分出胜负。黄梁的胜负,事关最后郑天则遗留的庞大资产的最终归属。

    关允并没有认为现在到手的郑天则遗留的资产就是他的个人财产,尽管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这笔资金,但最根本的出发点还是以备不时之需,并不是想为自己谋求多大的利益,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力挽狂澜。

    从某种意义上讲,现在经手郑天则的遗留资产,冒有不小的风险,政治风险和经济风险都有,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生命危险。苏墨虞有多年在商场的经历,红颜馨有多年在郑天则身边管理资产的经历,二人比温琳见多识广,能够从容应对许多突发事情。相比之下,温琳毕竟不够成熟,如果现在温琳就贸然介入,万一出现不可预料的巨变,让温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岂不是害了她?

    来日方长,关允本想让温琳再等等,事缓则圆,所以他一直没有和温琳提及此事,但现在温琳主动提了出来,他就有必要说个清楚了。

    “你可以去京城,但先不要介入苏墨虞和红颜馨的资产管理中,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为什么?”

    “风险太大。”关允实话实说,“现在郑天则的遗留资产虽然基本上都被合法转移了,但隐患还在,万一郑天则还有什么后手,最后揭露出资产的去向,说不定会是一个*烦,现在是在赌郑天则没留后手。而且还有一个情况必须考虑到,有些对郑天则遗留资产垂涎三尺的人,未必现在就真的死了心,说不定还会施展各种手段来争夺。”

    郑天则的遗留资产,说到底其实是一笔糊涂账,相信除了红颜馨和死去的郑天则之外,谁也不清楚郑天则十几年间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也不知道郑天则的钱都投资到了什么地方,但和郑天则有金钱往来的一部分人,肯定多少知道郑天则资产的大概布局。

    只不过在红颜馨成功逃脱之后,在红颜馨和苏墨虞的成功运作下,郑天则的资产化整为零,到目前为止,差不多全部在关允的掌控之下了。虽说关允相信红颜馨和苏墨虞的手法,在资产转移的过程中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但资金操作高手依然可以通过特定渠道查到郑天则资产的去向,也就是说,有可能现在还有人在暗中盯着红颜馨和苏墨虞的一举一动。

    “好吧,我去京城不介入资产管理,那我去了能做什么?”温琳最听关允的话了,她的想法是,政治上的事情她不是很懂,也懒得操心,就干脆直接听从关允的指挥,“你总得给我安排事情做。”

    “你去跟金一佳学学资本运作,我越来越觉得,资金流转是一项艺术而不是技术。资金就是水,只有流动起来才能汇聚成海,是不是?投资实业固然是实干,但如果不懂得如何运作资金流,还是做不了大事。”

    “你怎么好像懂得很多一样?”温琳嘻嘻一笑,“不用你给我讲大道理,你别忘了,我才是金融管理专业出身。好吧,听你的话,我去学学资本运作。”

    “好,我这就打电话安排。”关允最喜欢温琳的一点,就是她的顺从,但她的顺从不是没有原则地听话,而是恰到好处地服从,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男人都有控制欲,尤其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想让自己的女人对自己言听计从。

    “不过,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要黑了郑天则的钱?”温琳问得很直接。

    “这怎么能叫黑?嗯?太过分了,你用词不当。”关允很不满,“这叫拿好不好?郑天则的钱,一部分是不义之财,一部分是利润,其实我想拿的只是利润部分,而且就是利润部分,也不是想装到自己的腰包里,是想用来投资到更需要的地方,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那么,不义之财的部分,你打算怎么处理?”温琳铁了心要问到底。

    “考验我?”关允会心地笑了,他知道温琳不是怀疑他,是对他的做法不理解,“还给集资的百姓。”

    “哎呀,我还真没看错,你还真成活雷锋了。”温琳惊喜地叫道。

    关允十分谦虚道:“我做好事不留名。”

    “雷锋做好事也不留名。”温琳立刻反驳关允。

    “哈哈!”关允大笑一声,挂断温琳的电话,又打给了金一佳。

    和温琳干脆的风格不同,金一佳的直爽中透露出一股儿京城女孩儿特有的大气:“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大忙人?是不是有事情求我?”

    “怎么说话这么直接,不能委婉点儿?”关允无语,他最近确实给金一佳打电话不多,不过不能全怪他,黄梁现在无数事情集中在一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现在才稍微好一些,似乎滚滚河流奔涌直下,终于到了一个平缓的地带。

    但实际上还是假象,关允很清楚,过了眼下的平缓地带,在前方的转弯处,肯定会有一个险滩布满了激流和旋涡,在等着最后的洪峰。

    “和你还要委婉地说话,你说我当你是领导好呢,还是当你是外人?”金一佳咯咯一笑,“我呸,有话快说,我还在开车。”

    关允摇头叹息:“你当年的温柔哪里去了?唉!”

    “唉什么唉,赶紧的,你听得见,看不见,我温柔给谁看?”金一佳心情不错,“你又有什么如意算盘,赶紧说出来,如果合情合理呢,我肯定支持,如果强人所难呢,我是不会纵容你办坏事的。”

    “哈哈,还没过门就这么厉害,要是过门了,我不得被你管得服服帖帖的?”关允调侃一句,就步入了正题,“我准备安排温琳去京城,向你学习一下资本运作,也好为她以后打好基础。”

    “这事儿呀,我得想想。”金一佳拉长了声调,“你是真想让温琳学资本运作,还是安排她来监视我?又或者说,让她监视苏墨虞和红颜馨?”

    “真聪明,都让你猜中了。”关允呵呵一笑,“学习资本运作是根本,让她在你的英明领导下监视苏墨虞和红颜馨,是连带的事情。”

    “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关允,你得解释清楚。”金一佳直接跳过了温琳的事情,揭过不提,就是默许的意思,“你为什么要相信苏墨虞和红颜馨?”

    关允悄然一笑,金一佳是个爽直的女孩儿,有些问题她只要问出口,就证明她没有多想,也正是金一佳有一说一敢恨敢爱的性格,才让她一步步替代了他心目中夏莱的位置。

    夏莱……一想到夏莱,关允心中一阵莫名的伤感,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夏莱依然杳无音讯,她真和他情断义绝了?

    “我为什么不相信苏墨虞和红颜馨?”关允直接反问,“我还想问问,一佳,你难道不怀疑我和苏墨虞、红颜馨有什么暧昧关系?”

    “我才不怀疑你,要是你和苏墨虞、红颜馨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你会把她们放到我身边?你这样就是故意告诉我,看,我和苏墨虞、红颜馨清清白白。”金一佳快人快语,“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对。”关允窃笑,又暗自摇头,金一佳的聪明在于,她该聪明时聪明,该糊涂时,也会假装聪明来掩饰过去。

    “不过说实话,我总觉得你对温琳过于好了,你老实交代,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是有点问题。”关允头皮一紧,女人就是女人,敏感一些也正常,“她和我青梅竹马,又是同事,在我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一直鼓励我天天向上,而且她姨叶林在担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期间,一直帮了我许多。温琳性子温和,人实诚,有些事情托付给她,安全又放心……”

    “好啦好啦,没时间听你苍白的解释,呵呵……”金一佳嘴硬心软,笑得很响亮,“你让温琳过来找我好了,反正我早就知道你很有女人缘,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你这个缺点了。”

    总算过关了,关允暗暗擦了擦汗,心想今年黄梁的夏天是不是来得有点早,才人间四月天,天气怎么就这么热了?

    一天后,一小拨聚众闹事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进取学院门口被警察驱散。又一天后,大约十几人聚集在市委门口请愿,要求市委就进取学院事件还市民一个公道,再次被驱赶。

    不过两次事件,预示着越来越炎热的黄梁,距离下一次的动荡,越来越近了。但从表面上看,不管是蒋雪松还是呼延傲博,都似乎对酝酿中的激流视而不见,也不知道二人同时稳坐在中军帐中,摆的是什么八卦阵。

    两天后,黄梁的节点终于如期到来。

    形势,失控了

    周五一大早,市委门口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上班的人群陆续通过市委大门,有说有笑地迈进了市委办公大楼。和无数个平常的日子一样,都期待明天的周末可以有两天的休息,对于在机关工作的人来说,天天闷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大楼,周末就是出去放风的好时机,况且现在春日正好,可以踏青访友或是野餐。

    许多人都期望早早结束今天手中的工作,也好尽早安排明天的行程。

    上午九点多,市委门口结束了进进出出的热闹,恢复了应有的秩序。九点半,门口忽然聚集了十几人,警卫还没有来得及采取措施的时候,十几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条幅,一字排开,高高举起。

    “还孩子们一个前途!”

    “还老百姓的血汗钱!”

    “还进取学院一片青天!”

    通常条幅都是白底黑字,这一次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条幅竟然是黑底白字,长长的黑色条幅,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白字,就如挽联一样,极具视觉冲击力。

    背后策划的人绝对是一个人才,说不定还是设计学院毕业的人才,设计的条幅不但是与众不同的黑底白字,而且还真如一面旗帜迎风飘扬,正好今天有微风吹拂,条幅又举得很高,结果条幅就在市委门口飘扬成生动的风景。

    警卫吓得不轻,忙上前阻止,却被几个学生家长拦住。随后,就如变戏法一样,几辆公交车到站,从车上哗啦啦下来的全是学生家长,足有上百人之多。

    这还不算,又有十几辆汽车几乎同时开到,有小汽车,有大卡车,汽车不尽相同,但用处却相同——拉了满满几车人,尤其是其中几辆卡车,上面坐满了人,十几辆汽车浩浩荡荡拉了至少两百多人。

    两百多人一下车,就将市委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先前的一百多人,共计三百多人的队伍聚在市委门口,声势浩大,势不可挡。想要上前挡一挡的警卫被站在前面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学生家长一推,就倒在地上,没有了战斗力。

    随后,数百人开始了在市委门口的示威,有人搬出马扎坐下,还拿出了热水和油条,摆出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还有人摆好了桌子和椅子,显然是做好了谈判的准备。

    门前一有人聚众闹事,就有人通知了关允和石君,作为市委一秘和二秘,都第一时间向领导做了汇报。蒋雪松的指示是,让冷枫出面。呼延傲博的命令是,让郭伟全出面。于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枫和市政府秘书长郭伟全,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人群面前。

    冷枫是市委常委,级别比郭伟全高,理所应当由他先发言。

    当冷枫和郭伟全出现在人群面前时,喧嚣吵闹的人群一下安静了。安静的不只是人群,还有许多市委机关人员,倒不是郭伟全盛气凌人,而是因为冷枫一脸冷峻,不怒自威。

    不少人又一想,不由暗暗心惊,不管是冷枫还是郭伟全,虽说一个是市委秘书长,一个是市政府秘书长,分属市委和市政府,但都是蒋雪松的人!

    岂不是说,市委和市政府差不多都牢牢控制在了蒋雪松手中?

    又有人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心想从聚众闹事者有组织有纪律有秩序的场面来看,事件肯定是蓄谋已久,不用说,背后有组织者和幕后推手,到底是谁呢?

    其实许多人都心里有数,不明说而已,除了呼延傲博还能有谁?闹事的人全是进取学院的学生家长,而进取学院的幕后支持者是呼延傲博,一心要关闭进取学院的是蒋雪松。在进取学院事件可大可小的问题上,蒋雪松一心推动事态的扩大,而呼延傲博则是消极拖延的态度。虽然在关闭进取学院的讨论中,呼延傲博并没有强硬反对,但以呼延傲博的阴险,在强硬关闭了进取学院之后,如果他不在背后出手,他就不是在黄梁称霸三年的呼延市长了。

    但现在的形势是,市委大局已经完全掌握在蒋雪松手中,聚众闹事事件,应该就是呼延傲博的孤注一掷了。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地想,蒋书记确实厉害,用三年的隐忍,再加上关允的辅佐,总算反败为胜,翻身占据了上风,但真的已经江山稳固了?

    未必!

    蒋雪松最大的弱势在于群众根基不稳。三年来,蒋雪松只关注政治层面的斗争,没有埋头深入群众,没有打好广泛的群众基础。群众基础平常时期看似无用,但在非常时期,却又非常有用。现在,就是见证群众基础力量究竟有多大冲击力的时刻。

    但也有人担心,如果任由进取学院事件进一步扩大化,固然蒋雪松难辞其咎,要负一定的领导责任,但呼延傲博身为市长也别想独善其身,更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置身事外。如果事情闹到最后,蒋雪松背了一个莫大的政治污点,但也拉了呼延傲博下水,莫非呼延傲博在被蒋雪松的风头盖过之后,恼羞成怒,宁肯绑在一起死,同归于尽?

    真有可能,以呼延傲博的为人,怕是真的不惜孤注一掷也要和蒋雪松打一场硬仗了。好吧,就睁大眼睛看看最后鹿死谁手吧!许多人都在想,聚众闹事的事件,没有可控性,万一失控了,最后酿成冲击市委市政府的恶性事件,再如果出现了流血冲突,恐怕到时候谁也没有办法收场。

    真的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有人一声叹息,闹来闹去,最倒霉的还是百姓,进取学院既然关闭了,也不可能说开就开。郑天则的非法资产去向不明,查封的几千万对于弥补百姓的损失不值一提,最后百姓还是搭了孩子又赔钱,落一个双手空空的下场,就算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因为这件事情而背一个处分又能如何?

    孩子的前途谁管?损失的血汗钱谁赔?孩子的前途赔付不了,血汗钱要不回来,只有口头承诺,能讨得了什么公道?不少人都在想,闹这么大,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怎么办?

    冷枫当仁不让地站在门口,气势惊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目光冷冷一扫众人:“有什么事情按照正常程序反映就行,为什么要闹事?谁说闹事就一定可以解决问题?说不定,越闹,事情越解决不了!”

    都以为冷枫会和声细语地开导和安慰,不想一上来就是单刀直入地威胁,人群顿时哄的一声炸了锅,有一个光头的学生家长气得不行,向前一步,伸手就要打冷枫。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忙要上前阻拦,冷枫一伸手制止了工作人员,向前一步,胸膛一挺:“你动我一下试试?”

    学生家长闹事之前,早就听人说,政府机关的领导干部,个个都是软蛋,欺软怕硬,只要你一硬,对方立马认输,却没想到出面的领导这么有胆量。学生家长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被冷枫的气势一压,差点后退几步。

    光头一后退,周围就传来一阵讥笑声,也不知是谁起头,不少学生家长还在起哄。

    “郑光头,吓傻了吧?”

    “真没用,郑光头,太笨了,你不是号称打遍黄梁无敌手?”

    “草包!”

    虽说是同伙,但郑光头没想到别人不怎么支持他,而且嘲笑他,他顿时恼羞成怒,再次上前一步,一伸手就要去抓冷枫的衣领。

    “你算老几,敢跟我横?知不知道我郑光头打遍黄梁无敌手?”郑光头一边说,一边近身到冷枫身前半尺之内,眼见手就伸到了冷枫的脖子边。

    冷枫后退一步,一下就抓住了郑光头的手,随后手腕一翻,向下一压,郑光头惨叫一声,如虾米一样弓了腰。

    如果仅仅是压弯郑光头也就算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冷枫居然还有后手——他猛然一抬右腿,膝盖就结结实实和郑光头的鼻子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郑光头惨叫一声,双手捂着鼻子蹲了下来,鲜血从手中滴落,滑过他的胳膊和前胸,瞬间湿了一片。

    这一下人群炸锅了,不少人大呼小叫:“当官的打人了!”

    “当官的耍流氓了。”

    “大家都看到了,当官的在市委门口欺负小老百姓!”

    “打!”

    “打!”

    一时之间群情激昂,无数人拥向前去,甚至有人举起手中的马扎要朝冷枫当头打去。

    以刚才冷枫的强硬,大家都以为冷枫还会站在原地不动,不想人群向前一冲,冷枫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冷峻,顿时软了,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回头说道:“有本事你们就冲进来!”

    这一句话更是激怒了无数学生家长,学生家长们前推后拥,同仇敌忾,手拉手肩并肩,冲破了市委大门,如一道洪流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奔市委办公大楼而去。

    形势,失控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谁也没有想到,冷枫上任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后,第一次出面解决纠纷,不但没有安抚成功,还一个回合就引爆了局势,让局面全面失控,真是高手。

    不少人都对冷枫期望很高,以为有丰富基层工作经验的冷枫一出手必定手到擒来,不想却是这样的结果,不由人不大跌眼镜!

    人群一乱,一哄而上,市委的铁门在巨大冲击力的撞击之下,轰然倒塌,激起尘土飞扬。无数人鱼贯而入,冲进了市委大院。

    从大门到市委办公大楼,也就是几十米的距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冷枫在前面跑,人群在后面追,而且冷枫跑得飞快,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和好笑,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怎么一转眼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

    眼见冷枫人影一闪,速度飞快地躲进了办公大楼,跑在最前面的几人已经追到了冷枫身后一米处,一人扬起了手中的一块砖头,狠狠地朝冷枫的后背砸去。

    冷枫似乎躲闪不及,被砖头当即砸在后背,他痛呼一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然后他向前一扑,扶了一下墙,才没有摔倒。

    按说冷枫这么狼狈,肯定还要继续逃跑才对,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冷枫突然站住了,回身冲身后的追赶者冷冷一笑:“来了,就别想走了!”

    楼下乱成一团,楼上,市委书记办公室和市长办公室,依然是平静如水。

    市长办公室。

    石君恭恭敬敬地站在呼延傲博身后,一声不吭,随时等候呼延傲博吩咐。而呼延傲博站在窗前,凝视窗外,一动不动。

    市长新任秘书石君原本是市委办秘书处的一名秘书,刘洋外放后,呼延傲博到秘书处挑选秘书,左看看右看看,皆不顺眼,他一时气恼,转身就走,没留神在门口和正要进门的石君撞了个满怀。

    秘书处的闲置秘书很多,别说可以如关允和刘洋一样担任市委一号二号的秘书了,就是担任任何一个市委常委的秘书,都是每个人一生中难得的机遇。但和十几个担任市委常委秘书的幸运者相比,大部分秘书也许一辈子默默无闻地待在秘书处,直到终老!

    所以刘洋一外放,秘书处一帮人都心思大动,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谁能一举上位从一名闲置的秘书成为市长秘书,绝对是人生中的一次飞跃。

    没想到,所有秘书都大气不敢出地等待呼延傲博的金手指点到头上时,居然还有不长眼的人敢冲撞呼延傲博,好嘛,有了机会不好好把握,还和市长撞在了一起,别说能当上市长秘书了,不被打入冷宫就不错了。

    本来闲置的秘书坐的就是冷板凳,如果再冲撞了市委领导,市委领导勃然一怒,给穿上小鞋是几乎可以预见的前景。坐冷板凳,穿小鞋,所有人都幸灾乐祸或无限惋惜地看着石君,看石君的眼神,就和看一个死人差不多。

    “你叫什么名字?”呼延傲博如众人所料一样,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怒视石君。

    石君吓得几乎站立不稳了,撞谁不好,没想到撞了呼延市长,难道说人倒霉的时候,真的喝口凉水都塞牙缝?他结结巴巴地答道:“市长,我,我,我叫石君。”

    “石君?这个名字有意思,有什么含义没有?”呼延傲博脸色阴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做人当如玉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石君头上冒汗,脚下发抖,如果不是硬撑着,现在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名字有意思,行,就你了。”呼延傲博忽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拍石君的肩膀,“石君,你去找一下郭伟全。”

    啊?秘书处一干人等都睁大了眼睛,让石君找市政府秘书长的言外之意就是,石君被呼延傲博点中了!

    老天,世界上还有这种天上掉金子砸在头上的好事?石君难道就是名字好才交了狗屎运?狗屎运,对,真真正正是狗屎运!

    石君也是呆立当场,过了半天才清醒过来:“好,好,好的,市长,我马上去,谢谢市长的提携,谢谢市长……”话说一半,呼延傲博已经远去了,只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就这样,石君在幸运之光的照耀下,以极富传奇色彩的偶遇成了呼延傲博的秘书,一时传为佳话。不过在佳话的背后,石君却不傻,清楚呼延傲博看似乱点秘书的背后,其实有自嘲的政治用意。呼延市长是想借机落一个好名声,也想借此传达一个信息,只要是可用之人,如石君一样坐冷板凳的人还可以草鸡变凤凰,别人只要比石君强,他更是随时会提拔重用。

    石君也自嘲地想,他无辜地成了呼延傲博政治博弈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虽然是一个过河之后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小卒,但他知道,前进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死,但后退必死。如果是风和日丽的时期,他真的能像中了几百万一样狂喜,但现在,却是莫名地苦恼和无所适从。

    就如现在,他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喊,都不敢站在窗口朝下看一眼,事情闹这么大,最后到底该怎样收场?

    不管怎样收场,最后肯定要有替罪羊,他虽是呼延傲博的秘书,却不是呼延傲博的心腹,如果最后需要有人替呼延傲博背黑锅,他就是不二人选。难道说,呼延傲博当时点中他,就是认准了他可以随时充当炮灰的性格?

    石君虽然在秘书处坐冷板凳多年,但对市委的局面看得很清楚,而且也大概猜到了一点,今天的聚众闹事事件,百分之百有幕后推手,而幕后推手到底何人?不用说,就是站在眼前兀自假装镇静的呼延市长!

    石君暗暗佩服呼延傲博,居然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手腕,但万一最后蒋雪松也壮士断腕,不惜一死也要和呼延傲博决一胜负,以呼延傲博的胆量,还会舍命陪君子吗?

    肯定不会!

    呼延傲博就会张牙舞爪地吓人,一旦发现事情不妙,肯定转身就跑,但他在逃跑的时候,会拉一个人垫背,毫无疑问,他就是最佳人选。

    石君表面上恭恭敬敬地站在呼延傲博的身后,从侧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试图从他表情的微细变化上,看出外面事态的发展是否一切顺利。

    呼延傲博一开始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就如视察千军万马的大将,几分钟后,他的右眼跳动了几下,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如果此时石君也站在窗前,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呼延傲博露出微笑之时,正是楼下冷枫转身就跑的那刻。

    又过了片刻,呼延傲博脸上的笑意如迎春花一样盛开了,灿烂而得意,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嘲笑什么,又似乎是对自己计策顺利实施感到十分欣慰。

    石君暗暗摇头,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大局,这样的领导是他最厌恶的官场中人,怎么他就这么不幸,服务了这样的领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大概又过了半分钟,呼延傲博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似乎胜利在望,他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马上就要高高扬起,就如最后拍板一样……

    忽然,呼延傲博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拳头没有高高扬起,却猛然一拳打在窗户上,砰的一声巨响,窗户玻璃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也是怪了,平常挺结实可以抵抗几级狂风的玻璃,却意外被呼延傲博一拳震得粉碎。

    一瞬间,呼延傲博的脸色变得铁青。

    出什么事情了?石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市委书记办公室。

    蒋雪松也站在窗前向外张望,不过他的办公室看不到市委大门,而事实上,他看的也不是外面的局势到底到了哪一步,而是看窗外的风景。

    “风景这边独好,北方的冬天虽然漫长,但正是有了漫长的冬天,才会让人体会到春天的喜悦。所谓烦恼即菩提,没有烦恼了,也就没有了菩提,这句话,真是经典呀。”蒋雪松没有转身,背对着身后的一人说道。

    “蒋书记说得对,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固然是好事,但如果没有动荡,哪里可以体会到安定团结的好处?”蒋雪松身后之人呵呵一笑,“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关允的善后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蒋雪松又问。

    “估计差不多了,听外面的动静,现在应该正在矛盾的激化阶段……”

    “这么大的事情落在关允的肩上,也真是难为他了,我并不是担心他的能力,而是担心他万一有一个小小的疏漏,导致事情最后不可收场,就真的没有退路了。”蒋雪松回身转头,“你对关允有没有信心?”

    “有!”

    黄汉一脸坚定,毫不犹豫地说道。

    还差几分火候

    没错,恭敬地站在蒋雪松身后,和他一起静候事态发展的不是别人,正是市公安局新晋副局长、黄梁公安系统炙手可热的人物——黄汉!

    黄汉此时没有在外面维持秩序,却躲在书记办公室陪蒋雪松说话,本身就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气氛。而身为蒋雪松的秘书,值此大事突发之际,关允却不知所踪,更是耐人寻味。

    “你对关允就这么有信心?”蒋雪松抬手看了看手表,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焦虑。

    “关允虽然年轻,但办事老练,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全,他说可以解决闹事纠纷,就一定有了应对的办法,否则,他肯定不会说出口。”黄汉实话实说,在蒋雪松面前毫不掩饰他对关允的欣赏,“如果关允搞砸了,我替他背黑锅。”

    “哦?”蒋雪松意味深长地看了黄汉一眼,“你对关允好像有什么期待?”

    黄汉笑了笑:“不瞒蒋书记,我还真觉得关允以后会很有前景,现在和他成为朋友,比等他以后成了大人物再结识他容易多了,相当于是一笔有着长远收益的投资吧。”

    蒋雪松也笑了:“好吧,不管你对关允的信心是盲目还是有别的原因,我就问你一件事,想要劝说学生家长回头,红口白牙可不行,没有利益,学生家长不会只听口头承诺。”

    “关允肯定有办法,我相信他。”黄汉含糊一答,却不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其实黄汉心里明白,蒋雪松多少猜测到了关允为什么对劝说学生家长回头信心十足,是因为关允抓住了学生家长的命门所在。蒋雪松不点明关允手中的底牌是什么,他也不会说出口,而且就算蒋雪松明确指出关允手中到底有什么筹码,他也不会接话。

    当然,蒋雪松是聪明人,不会说出口。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但看破不说破。

    明明知道而只字不提,是沉默的高明;知道什么说什么,是多嘴的浅薄。

    郑天则遗留的庞大资产,从表面上看都被法院查封了,实际上只是郑天则庞大资产的一小部分,至少百分之九十的资产不翼而飞,从此下落不明,成了一笔糊涂账。飞哪里去了?毫无疑问,是被人侵吞了。

    被谁?

    除了关允之外没有别人!

    一开始,黄汉也有意先下手为强,将郑天则的资产装进自己的口袋,但后来发生了两件事情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是红颜馨对他并不信任,二是关允介入了资产争夺战。尽管他并不肯定关允想要郑天则的资产何用,但他却立刻做出了决定,不再插手郑天则遗留资产的争夺战,只躲在幕后观察关允的一举一动。

    黄汉很冷静,也很冷酷,他只是躲在背后冷眼旁观,想看看关允到底会走到哪一步,到底是想将郑天则的资产据为己有,还是另有安排。

    关允的为人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是公允大气,黄汉不管,他只注重结果,不在意手段。如果关允最后的结果合乎他的理念,并且大获成功,他就认可关允的为人。

    随着局势的明朗化,黄汉逐渐猜透了关允的心思,明白关允并非是想将郑天则的资产装进自己的口袋,而是为了黄梁最后一战的大局谋定而后动。此时,他对关允的佩服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不是佩服关允的人格有多高尚,人品有多完美,以及多为百姓着想,而是佩服关允的政治手腕运用得如此娴熟,并且眼光如此长远,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人在年轻时,总是浮躁多过沉静,而如关允一样,凡事冷静而多思,并且从不慌乱更不会出昏招者,实在太少了。黄汉看重的正是关允的这一点,从关允身上,他看到了极其长远的布局以及审时度势并且步步为营的后手。

    以他多年的经历,也不得不佩服关允在纷乱的局势中,从来不会走错一步的坚定。而且关允最聪明之处在于,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蒋雪松的大局服务,就是说,蒋雪松的大局走到哪一步,关允就提前布局到哪一步,不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还想到了万一事情有变该怎样善后。

    黄汉也不得不承认,得关允之助,蒋雪松在黄梁至少能提前半年全面掌权,至少提前一年赢得全面胜利。换言之,如果没有关允在幕后的事事推� �,蒋雪松不会有现在稳坐钓鱼台的淡定。

    当然,黄汉也少不得自夸几句,如果不是他从内部逐步瓦解了郑天则的势力集团,关允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功,更不可能收获颇丰,毫不夸张地说,黄梁有今天的局势,有他和关允一大半的功劳。

    外面传来了哄闹声、打骂声和打砸声,从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的事实判断,人群不但冲进了市委办公大楼,还冲到了二楼。

    蒋雪松坐回座位上,没有丝毫慌乱之意:“还差几分火候?”

    黄汉拿起对讲机:“报告一下情况。”

    对讲机中传来了声音:“报告黄局,布置完毕,等候进一步指示。”

    “听我命令。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许轻举妄动,听到没有?”

    “是!”

    蒋雪松坐不住了:“关允怎么还没有消息?”

    “估计他还差最后火候,毕竟,他要做的事情是大事。”黄汉听到外面越来越响的脚步声,也微微紧张了几分,“再等等,应该快了。”

    嘴上说得淡定,但心里也隐隐没底,万一关允准备不足或是晚了一步,让外面的人冲进市委书记办公室,可就是谁也负不起责任的大事了。关允,在关键时刻真能靠得住吗?

    别看黄汉对关允很有信心,但现在毕竟是生死攸关之际,命运交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腰间。

    腰间,是一把手枪。

    蒋雪松注意到了黄汉的紧张,摆了摆手:“你对关允还是信心不足。”

    “蒋书记,我……”黄汉话说一半,门外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门口,他顿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将耳朵贴在了门口倾听。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吓得他猛然后退一步,一伸手就拔出了手枪。

    宫加动在于繁然面前拔出过手枪,黄汉也在市委书记面前拔出了手枪,不过同样是拔枪,一个是无意的莽撞,一个是有心的保护。

    声音之大,也着实吓了蒋雪松一跳,他一下站了起来:“赶紧联系一下关允……”

    话未说完,门口响起了砰砰的踢门声。是的,是踢门,不是敲门,而且是一脚猛过一脚的狠踢,如果不是蒋雪松办公室的门强化过隔音措施,并且特别加固过,说不定早就被踢开了。

    一瞬间,蒋雪松的脸色也白了,他还没有经历过被人踢到门口的窘境,情急之下,正要拿起电话打给关允,电话就及时地响了。

    蒋雪松从未如现在一样迫切地想要听到关允的声音。

    “蒋书记,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关允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镇静,但于蒋雪松而言,却如天籁之声。

    “知道了。”蒋雪松努力平息了心情,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放下电话,冲黄汉微一点头。

    “动手!”黄汉冷漠地对对讲机下达了命令。

    片刻之后,外面的踢门声不见了,传来几个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放开我!”

    “我要找蒋雪松算账!”

    “蒋雪松,你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狗警察……”

    喊叫声渐远,蒋雪松和黄汉对视一眼,神情大为轻松。

    电话,又急促地响起。

    “蒋书记,开始收网了。”是冷枫,“伟全和关允会合了。”

    “好,全面收网,控制局面,避免局面的进一步失控。严惩首恶,区别对待,避免伤及无辜。”

    “是!”

    放下电话,蒋雪松对黄汉说道:“黄汉,接下来的攻坚战,就由你来指挥了。”

    “保证完成任务。”黄汉向蒋雪松敬了一个礼,转身大踏步走出去,毅然决然,一往无前。

    望着黄汉的背影,蒋雪松欣慰地笑了。

    市委办公大楼,现在一片狼藉,到处是散乱的文件资料和桌椅,就如同经历了一场地震。而纷乱的局面正在被逐渐收拢,几十名防暴警察如同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围成人墙,步步逼退狂暴的人群。

    人群的狂躁气焰并没有因为防暴警察的突然出现而收敛,仍有几十名主力上蹿下跳,卖力地鼓动人群发动新一轮攻势,但奈何防暴警察结成的围困阵势太专业,牢不可破,怎么办?

    人群之中有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壮汉子名叫李大孬,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事态迅速被控制,心里窝火,又见防暴警察全副武装躲在盾牌的背后,打也打不着,不由更加恼火。蓦然间,他心生一计,伸手拿出一把弹簧刀,发了狠心,今天,非要制造流血冲突的恶性事件不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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