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知道他现在不敢面对自己，在房间里坏心眼地来回踱步。看到对方要马上就要受不了了，林冲才大发慈悲地停下了。

“董方，你带着三大营的人公然造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谋逆大罪，当诛九族。”董方声音闷闷的。

“那朕且问你，你可知罪？”

尽管受了很重的伤，董方还是从床上扑了下来，跪在林冲脚下：“陛下，是臣愚昧无知犯了大罪，要杀要刮都是罪有应得。但是三大营还有那么多兄弟，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有罪但是请陛下开恩给他们一条生路。”

林冲沉默，董方心里忐忑不安，如果陛下真的不愿意开恩，那就有一大批人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搭上性命。

“你知道要杀你们的人是谁吗？”隔了好半天，林冲才问了一个似乎跟现在所谈的话题毫无关系的问题。

“知道，是吉王”董方一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他是真的没想到吉王会这么绝，其实就算他们被抓住了，也没打算把吉王供出来，可是吉王在面临危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救他们而是怎样保全自己，这一点让董方感到十分心寒。

“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谁相信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是我料想他绝不会让你们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你即使现在交代他是幕后主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是不会认罪的。本来我是不想放过你们的，但是你做了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保住了张唯。”

“三弟……现在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听他的劝阻，人人都说在我们三人之中三弟是最为耿直愚钝，其实殊不知他才是看的最透彻的那个。”

“张唯算是朕的救命恩人，你们保住了他也算是对他有恩，他只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希望能够留下他两位哥哥的性命。”

董方沉默。

林冲接着道：“朕念在你们兄弟情深的份上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但是你要向朕保证三大营日后绝对的忠诚，如果日后让朕发现你稍有异心严惩不贷。”

董方没想到陛下还愿意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我……臣……臣保证，臣绝对不辱使命，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林冲嗯了一声，把董方从地上扶起来：“你伤的很重，先好好休息吧。待会怎么跟你手底下这些人解释就看你自己的了。”

林冲走了，木头骄傲地哼了一声：“现在像我们家少爷这么好的人可不多见了，你以后做事情之前可要想清楚后果，我家少爷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大度的。”

董方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脑子里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反转。

林冲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张唯怎么样了，发现他虽然被关在大牢里但好在也没缺胳膊少腿，心里松了口气。

第二件事情就是去看柳姑娘怎么样了，他本以为吉王既然喜欢柳姑娘那她处境就应该不会太糟。

哪料他刚一出口询问就有太监小声告诉他柳姑娘已经入土为安了。

林冲好像被劈了一样愣在了当场。半天才好像没听清一样又问了一遍：“朕说的是柳姑娘，在内侍府当差的柳大人，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一众小宫女小太监在地上跪成一排不敢说话，王承恩走过来示意他们先下去。

殿内就剩下林冲和王承恩两个人，王承恩走上前一步：“柳姑娘的墓老奴亲自去看过了，陛下今天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林冲摇头：“我不累，你带我去看看她。”

他这时候又变成了一个大孩子，王承恩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只好同意了，带着他去了后山。

这条路林冲并不陌生，他来找乔纳森的时候从这里经过了很多次，他也知道这里是一片坟地，只是还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认识的人也会冷冰冰地埋在这里。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柳湿湿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对她一直抱着防备的心态。后来让她在宫里当了官也只是方便监视她的动向顺便给李自成一个交代罢了，她其实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姑娘。

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就已经永远的停留在这里。

林冲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不是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死亡，心里也不是特别的难过，只是感觉心里有些空茫茫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就在这里一直坐到天黑，谁来说他都没有用。

袁清芳就靠在不远的一棵树上看着他，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最后她还是走到了他身边，跟他一起并肩坐在了墓碑前。

“你也会像她一样，在以后的某一天突然消失吗？甚至都不告诉我一声，不给我任何准备的机会。”

“或许吧。”袁清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

林冲叹气，虽然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亲耳听到心里总还是有点难过。

“你要明白即使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也是为了你而死的，你的存在对我有特别的意义。”

林冲听着这番似是而非的表白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对你来说有特别意义的并不是我，你为之奋斗拼搏的目标也不是我，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罢了。”

袁清芳把他手中的酒壶和酒杯抢过来扔在地上。“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冲是第一次被别人用轻功带着飞到这么高的位置，感觉有点像坐摩天轮但是它的轨迹是不规则的。

林冲不知道袁清芳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他也不着急反而是欣赏起沿途的景色来。

到了一处很高的屋顶，袁清芳把他放下。“你看到了吗？”

林冲不解：“你要我看什么？”

袁清芳不说话，她的视线缓缓地向远处放去，林冲跟着她的目光也向前面看去。

现在正是刚吃完晚饭的时候，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在街上闲逛，百姓似乎已经开始觉得战争离自己变得遥远了。

“就在一年以前，李自成起兵造反，带着一批流民打进了京城。那个时候京城的百姓人人自危，别说是现在天色已经快黑了，即使是在天大亮的时候街上也见不到人。他们现在能过上这样充满希望的生活都是因为有你，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你的存在对于他们的意义都是毋庸置疑的，对我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