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老老实实地跟着曾德到了他住的地方。习惯性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房间里整整齐齐之余看不到一点跟刀戈兵器有关的东西，连把匕首都看不见。

反倒是桌子上摞了不少书，郑成功走上前随手拿了一本翻了翻，是《孙子兵法》，看起来倒是仔细翻过几遍的，有不少地方还有小小的笔记和注解。

曾德蹲下身子在小柜子里东翻西找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大堆看起来已经落满尘土的东西，这才兴奋地起身叫郑成功。

由于当时他被救上来时说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大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他就随口说既然是从海边被救的，那不如就叫海恩好了。

后来大家发现这人十分有才学，于是很久以来他一直就被称作海恩公子。曾德也不例外，向来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他“海恩兄”。

“你现在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我还是称呼你大哥好了，你在看什么？”

郑成功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兵书。若无其事地回他：“没什么，随手看了看你的兵书，其中有几处你的批注不太对，待会儿我给你改一改，顺便给你讲几个案列。”

曾德也不知道听到没有，他打开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包裹，随即兴奋地招手：“来，你快来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自从这小子知道自己是冒牌的之后他说话谈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尊敬，经常选择性忽略自己的问题。

郑成功在心里鄙夷了一番曾德，结果本人还是毫不犹豫的凑了过去：“我看看什么东西，呸，咳咳……”

郑成功被突如其来的尘土呛了个够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放了多久了？”

曾德敷衍地哈哈了两声：“好东西，你来试试就知道了，放心吧，兄弟我又不会害你。”他招招手示意郑成功过来坐。

郑成功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才说服自己走过去坐在那个脏兮兮的大包旁边。

“尽管你声音已经找不出破绽了，身形体重也大体相当，但是每天都带着面具总不像话，现在时间尚短还可以接受，时间长了一定会有人怀疑的，特别是施琅”

他在最后一句上特意加重了语气，郑成功忍不住乐了。

“听起来你跟他特别不对付。”

曾德叹气：“这些都不算什么，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

郑成功好奇地看着他打开那个塞得满满的大包裹，然后就开始对着自己的脸折腾起来。他从来不适应别人跟他靠得这么近，更没人敢在他脸上涂涂画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曾德专心致志地完成自己的大业，一时半会没发现他的别扭。

直到郑成功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掉了，曾德才终于满意了，他指了指前面的镜子：“你看。”

郑成功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信将疑地把目光转向镜子前，这一看不要紧，他直接就楞在了原地。

透过铜镜映出的愣愣地看着前方的人不是那个生龙活虎的郑将军郑成功还能是谁，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同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这技术可以啊，不过一个大男人怎么学会的这涂涂抹抹的本事？还画的一点不差！”

说是一点不差倒也不对，还是有一点不同的。曾德特意留下了那道看起来很吓人的伤口：“这样，或许大家就能理解你为什么整日带着面具了。”

他顿了顿：“你要被别人看见，但是记得一定要挑一个看起来十分偶然的时机下，被别人发现。”

“这样我就可以大发一顿脾气，既能让别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面具，也能让大家接受我性格的变化对吗？”郑成功补充。

曾德赞赏地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虽然很像，但是你要小心，沾水就会慢慢消失，我尽快想办法找材料试着做一张面具出来。”

看郑成功复杂的目光，他拍拍对方的肩膀：“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倒是你，千万把握好时机，千万要小心。”

郑成功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他很少做出这种动作：“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

曾德也不在意：“好了，说说海盗和满人勾结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正事，郑成功的神色马上严肃起来：“这种事情不能拖得太久，一旦要打就必须雷霆万钧一举迁灭对方，拖拖拉拉只会让百姓不堪其扰。”

曾德点头：“怎么打？”

郑成功站起身，闲庭信步地走到桌子边拿起那本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曾德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郑成功抬起头直视着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曾德遗憾：“看来这么久我算是白费功夫了，你打算亲自去？”

郑成功挑眉：“不然呢？”

曾德犹豫了一下：“太危险了，再说，你走了谁在这里坐镇指挥？”

郑成功慢吞吞地：“你……？”看着曾德马上变了脸色连连摇头，郑成功笑着接下后半句话：“肯定是不行的。”

曾德才明白自己被耍了，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懒得理这个说话大喘气的人。

“这件事也不算多么难，老曹他们足以胜任，施琅虽说是气量小了点，让他撑上半个月总还是没问题的。”

曾德哦了一声，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那你打算带多少人去，几时动身？”

郑成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盯着曾德，对方在他这目光下寒毛直竖：“哈哈哈，又跟我开玩笑呢吧，哈哈哈，你真是……”

郑成功挑眉：“只有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要成事少不得要用到你的本事，你说我要是既得防着敌人，又要防着自己人，那成功的可能就大大降低了是不是？”

曾德脸皱成一团：“不是吧？大哥你真是认真的？”

郑成功拿起自己的面具走到门口，还顺便拍了拍衣摆上沾的灰尘：“给你三天时间做准备安排后事，三天后准时动身。”

曾德像一只放了气的皮球，唉声叹气地留在原地，连郑成功到底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