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

白浩然正自暗暗想着心事，震惊于自己正在揣度的那一座仙门大派，便听到卜自在问道：

“如今你已经将天魔真身入门，蜃龙魔躯与人身之间，可以自由转换了吧？”

白浩然应了一声：“是的。”

说罢他身上肤色渐渐转深，转瞬之间，额头长角，臀后伸尾，衣袍落下，一头幼小的蜃龙已经出现在了天魔印平台上。

卜自在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转换的法门你已经掌握，然而在使用上，还是有一些误区。”

“我们天魔宗的天魔真身，说白了就是因为人身窍穴乃是这世间生灵中，最全最多的，周天三百六十五窍穴，还有无数经络交汇而成的虚穴！”

“我们模仿天魔窍穴，魔气的运行规律，将自身元气以同样方式运行，便可以转换身躯，化作天魔真身。”

“这个转换的过程，并非是转换，而是动念，因为圣门的道诀，绝大部分法力，皆是在肉躯之内。”

说话之间，白浩然眼皮还未来得及眨动，卜自在已经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座深黑色的千丈巨人。

而白浩然根本无法跟得上他的变化过程。

这巨人从海中往天魔印上一跳，不知何时，又已经变化成了卜自在那个青衣布衫的身影。

“动念即变，根本不需要转换的过程，因为天魔真身也好，人身也好，都是你肉躯的拟态，肉躯以人身运转元气，即为人身，以天魔之身运转元气，即为天魔真身，并不存在从人身转为天魔之身的过程，因为两者本来就是一个躯体！”

白浩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身躯不断变换，一会人身，一会蜃龙，重复数十次之后，转换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不过片刻便到达一个极致，这修士就先停了下来，他着好衣衫，恭敬道：“我似乎掌握要点了！”

卜自在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你一边练习，一边听我给你讲讲功课！”

白浩然点头应是，便又开始了转化的过程。

只听卜自在道：“蜃龙，乃是域外天魔的一种，生具神通，名曰'虚界行走’，我们所在元气宇宙，形如气泡，而宇宙本身，则是一片平坦的大地，有正反两面！”

见白浩然人身面上露出疑惑神色，卜自在不由得停了下来：“怎么了？有什么疑问吗？”

白浩然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类似的东西！”

他心下暗暗道：“天衍镜洞天！”

卜自在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了一声，不过他见白浩然又开始转换身躯，便放弃追问，继续道：“元气宇宙的正反两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从正界前往反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直着走就是了，但却让很多人都以为宇宙是圆的。”

“实则在正反两界之间，还有宇光的间隙，被称之为虚界！我们常常使用的须弥戒，甚至洞天之宝等，皆是在虚界中开辟了宇光间隙！”

“虚界不存于现实之中，却也有现实生灵，得天地钟爱，生具異稟，

拥有在虚界生存的特异能力，蜃龙便是其中一种。”

白浩然化作一头蜃龙，发出“嗷嗷”的叫声：“所以蜃龙应该很厉害吧？”

不知为何，卜自在竟然自动理解了他的奇怪叫声，这魔王摆摆手：“正好相反，蜃龙在天魔之中，是极为稀少的存在，之所以稀少，便是因为太弱了！”

“虚界行走，在没有魔神之躯的支持下，在虚界之中，只能停留，不能挪动，一旦进入虚界，返回正界时，便只能等死了！”

“简而言之，你进去在哪里，出来就还在哪里！”

“大部分虚界生灵，想要进行挪移，就必须将身体的一部分暴露在正界中，依靠正界转移自己，这不是找死吗？”

白浩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连视线和神念都无法探查的达大诺蜃龙之躯，还有他难以掩饰的，紫黑色的脚印！

“原来达大诺在化作蜃龙时，是依靠留在正界的双脚，奔行挪移！”

他想起一事，便退回人形，开口问道：“虚界行走，应该也无法穿越灵璧吧？”

卜自在点点头：“是的！因为灵璧乃是元气造物，而元气乃是正反两界，包括虚界都通行的事物！”

年轻的修士登时就有些颓然：“确实是有够弱的！”

卜自在笑道：“所以蜃龙才特别稀少，因为域外天魔，乃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够强大的生灵，都已经变成了别人的食物！”

“蜃龙，在幼年时，便已经被吞食的差不多了，个别活下来的，恐怕也不敢再出头了。”

他见白浩然面色有些失望，便笑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虚界行走，最大的弱点便是无法对抗虚界之中飘行的元气，一旦撞上去，些许微力，也会将你化作齑粉，但是若你能修成魔神境的天魔真身，肉躯强横，万法不侵，便可以在虚界中自由来往！”

“到时候，这种天赋神通，便会成为一种真正的大神通！”

白浩然“哦”了一声，不甘不愿的渐渐消失，最终在卜自在的神念中完全消失。

可是一只短短的尾巴，还留在现实的空中，左右摇摆，隐隐可见内中紫黑色血脉奔涌。

等这蜃龙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白浩然面上的失望之色更严重了。

因为方才他的视野，虽然景物并没变化，却是一片黑白，还有无数灰黑色的线条来去，这修士凭感应便知道，那些密集如麻的线条，便是元气的存在，在虚界根本不敢触碰的存在。

蜃龙又开始了自己的转换过程，卜自在见他已经在虚界来往一次，便继续道：“天魔宗的弟子，人身之下，运转元气乃是以人身窍穴为主，生出的乃是法力，而天魔真身之下，乃是以天魔窍穴为主，你观想修炼的是哪一种天魔，便仿照哪种天魔的窍穴，生出的乃是魔力，所以在人身下，只能运用道术神通，而天魔真身时，只能运用天魔天赋......”

“什么！？”

卜自在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到最大，甚至发出了骨骼扭曲的“咯嘣”脆响！

白浩然跟随卜自在数月之久，第一次见到

这自在魔王面上露出如此震惊之色，失声到下巴几乎脱臼！

见他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的蜃龙手臂，白浩然不由自主的将视线也转了过去，一枚小小的七彩剑气，正在蜃龙指尖旋转，这是方才白浩然灵机一动，忽然放出来的。

卜自在很快镇定下来，几乎合不拢的嘴巴也被他自己强行恢复。

他面色极为郑重，思索了良久，才缓缓道：“你变回来！”

白浩然依言照做。

卜自在目中露出奇异光彩，有一对星河不断绕转，深深注视着白浩然。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道：“你化作蜃龙！”

白浩然依然照做。

卜自在又再次深深查探白浩然的魔躯，然而毫无发现！

这魔王长长吐了口气：“你变回来。”

等年轻修士的身影重新出现，卜自在才道：“你方才所运剑气的根基道诀，可以供我一观吗？”

白浩然嘴巴微张，脸显踟躇之色，显然是极为为难。

这年轻人迎着自在魔王炯炯有神的眼光，扭捏道：“这是我家传功法，白家子弟，在得传功法之时，都要发下重誓，不可将道诀外传！”

卜自在再次吐气，白色的云气被他从口中喷出，显然是内心极为不平静，这魔王强自镇定道：“道诀不可观看，那总纲总可以让我了解一下吧，我只读总纲，没有道诀，也是不能修炼！”

白浩然思索半晌，便斩钉截铁道：“好！”

说罢就开始背：“全息归元法......”

等这篇不足万字的全息归元法总纲念完，卜自在已经了然于胸，虽然并无具体的修行口诀，然而这魔王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原来是旁门之中的法圣之路！”

“你们白家先祖野心极大，创出这等法力纵横寰宇的恐怖道典，恐怕不是给你们修炼的！”

“这么说来，我们玄圣两门，其实与上古仙门都脱不开干系，反倒是旁门，才是白云星的土著仙门，能够另辟蹊径，推陈出新！”

说罢这魔王便陷入深深的思索，直接化作了一枚深黑色的石像，落在金刚王魔的手臂上。

足足过了四五天之久，这魔王才重新恢复了清醒，从石像中脱出，他见白浩然已经盘膝坐下，正在修行，便挥手驱散这年轻修士身周的元气，将他唤醒。

见青年修士目光炯炯，注视着自己，自在魔王已经郑重道：“跪下吧！”

白浩然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跪伏于地。

“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只是我再也不会收徒弟，今生今世，你便只能是我的记名弟子了，你可愿意！”

青年修士略一思索，便毫无犹豫道：“我愿意！”

自在魔王朗声道：“好！”

这魔王极其郑重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挂名三弟子，等你随我返回山门之后，切切记得，万万不可在天魔真身之下，使用人身道术！否则死字当头，陨灭在即！”

“切记，切记！”

“是，师父！”白浩然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