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攻击！”

义勇兵们的动作和蓓尔的命令几乎同时。

在她的命令下达瞬间，半蹲在周围植被中的义勇兵们纷纷解除蛰伏状态，争先恐后地跃出草丛，向着丘陵东侧发起了冲击。

根据之前的战斗训练，所有小队在冲击过程中都严格遵守了以一半人进行火力压制，一半人向前跃进的冲击动作。15名义勇兵在短时间内射出的火力密度超过一个邦联步兵连；这种强度的火力足以对丘陵上的敌人进行有效压制，同时也让邦联军对他们的兵力产生了严重误判。

——这种规模的火力不可能是一支小部队能打出来的，可如果不是小部队，袭击者为什么又能偷偷摸摸地摸到他们的侧翼？

难道整个营里所有的尖兵都是瞎子吗？

“怎么回事？”

“见鬼，这些子弹是从那里射来的？”

袭击的突然性和火力的高密度两相交叠，产生了绝佳的攻击效果。

震耳的枪声刚一响起，本以为自己埋伏得当的邦联军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弄不清情况的邦联士兵们冒着弹雨，互相询问着战斗情况，却得不到任何一点有用的消息。

敌人在哪？到处都是。

敌人人数？无法识别。

组织反击？白日做梦。

在杀伤效能产生代差的情况下，自动武器最不怕的一点，就是对方的人数优势。

面对义勇兵的攻击，轻步兵营的士兵们不是不想战斗——但在自动武器的压制下，别说举枪瞄准，就是从烟尘和子弹中找到自己的长官在哪都十分麻烦。

——啪啪啪！

密集的子弹如同倾盆暴雨，簌簌地打在丘陵上的树干上、地面上、还有邦联士兵的身体里。

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溅，受伤的士兵放声哀嚎。见到这幅场景，其它还没被子弹光顾过的邦联军都抓着武器，下意识卧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抬起头，因为谁也说不准下一颗子弹命中的会是灌木丛，还是自己的脑门。

“谁在袭击我们？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对方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火力？我们拿到的任务不是只要我们歼灭一个大队，就算情况最坏，也不过只会遭遇一个营吗？”

捂着被溅起的树皮刮伤的脸颊，邦联指挥官趴在地上，愤怒地冲着身边的情报官大吼了起来。

听着从上方飞过的子弹所发出的嗖嗖声，即使战斗经验丰富如他，背后也不禁沁满了冷汗。

这名轻步兵指挥官从内战开始后的第二年就加入了邦联军，也参加过不少具有决定性的大型战役。然而，经过了这么多次战斗，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让人绝望的情景。

他现在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指挥官，而是一个瞎子。

敌情不明，两面受敌，命令无法有效下达……充耳所闻的只有枪声，破风声，还有他手下士兵的惨叫声。

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轻步兵营长，就算是那些高阶指挥官站在这里，恐怕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稳住局面。

“我……我也不清楚。”

在他身边的联络官脸色惨白，神情同样十分慌张。

因为邦联的组织结构本身相当松散，邦联军的作战部队和情报部门在大部分时候都相互独立，这也是每个营都会派驻一名情报部门联络官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邦联的前线军官们往往不会把这些联络者当成自己人。

他很害怕眼前的营指挥官会一怒之下用铅弹打穿他的脑袋：毕竟情报失误绝对有他的责任。

“我们接到的情报的确如此：在这里对敌方进行削弱，然后回头歼灭另一侧的敌军骑兵，并在陷入混战前撤退。但……”

“但，但，但，你每说一个但，我的手下就要倒下十个人！”

“可根据情报，对方的确……”

“听到这些枪声，你告诉我他们只有一个大队？”

联络官的话让邦联指挥官实在无法再按捺住自己的愤怒。扯着联络官的衣领，他愤怒地把对方从地上提了起来。

“听听这些枪声！对方的人数至少有一个团！快打信号弹呼叫援军，不然，我就算是向联合省投降，也要先要了你的——”

——啪！

“……命。”

在一股腥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的同时，邦联指挥官也说出了最后这个字。

但这个字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

“见他妈的鬼。”

一把丢下联络官软塌塌的尸体，指挥官重新在弹雨的压制下趴到了地上。

“打白旗！打白旗！告诉他们，我们投降了！让他们别他妈再打了！”

……

和邦联指挥官下达的反击命令不同，这次，他的投降指示得到了迅速执行。

从第一枪打响后三分钟不到，低矮的丘陵上便竖起了邦联军的白旗。

没有邦联士兵对此表达异议——在内战中投降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也有家人，也不想无谓的死在这里。

短短两分半钟的交战结束后，302名邦联士兵中共有47人阵亡，62人受伤，剩下的人也已经全部失去了斗志。而血鹫军团方面，除了有1人被流弹打伤，3人在冲锋过程中摔倒受轻伤外，其余再无其他伤亡。

事情的进展比拉默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

人毕竟不是只靠本能行动的怪物。

他们会恐惧，他们会忧虑，他们会绝望，他们还会举手投降。

地精们可不会排着队走过来，告诉敌人：“我输了，请把我绑起来。”

“我该说荣幸吗？你们用了一个，或者两个团，来对付我一支小小的轻步兵营。”

因为自己的显眼服饰，轻步兵营营长成为了第一个被俘虏的邦联军官。

在被俘之后，这位营长的心头也生出了一种拉默之前曾经感受过的感觉。

“抱歉，你可能高估自己受到的礼遇了。”

营长的黑色幽默只换来了拉默的一声冷嘲热讽。

“两个排，这就是我们的所有人了。”

“两个排？……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听到拉默的话，邦联营长的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管是他的常识，他的经验，还是他的理智，都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绿头发女人一定是在和他开玩笑。

“不可能，你们的火力绝对不是几十个人能造成的。”摇了摇头，营长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拉默的这个说辞。虽然他的确没看到更多联合省士兵上来，可这说不定只是对方故意对他进行的羞辱。

“哦，对，你说是就是吧。”

听到指挥官的话，一名站在他身边的义勇兵打开保险，想向他展示一下自己手上的武器有多么得力——不过在此之前，拉默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她没必要对一个俘虏解释什么。

让两个人把邦联指挥官绑起来后，拉默召集各个小队的小队长，下达了自己的处理命令：

“把他们都控制住，派几个人回报加约尔团长，让第56团赶紧跟上来。”

“等等。”

蓓尔赶在她的命令被执行之前打断了她。

“拉默，别忘了这里是邦联领土，他们虽然在附近只有这支伏兵，但也可能还存在其它侦查哨。如果大部队行动，我们会不会暴露目标？”

“嗯……不无可能。”绿头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不过这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们击败了一支人数远超我们的伏兵，而且还俘虏了不少人，这已经够向加约尔交差了。”

“可我们还没有找到兰诺的骑兵队！要是我们能再完成那个任务，之后在计算功绩的时候，我们就……”

“……我明白了。”

拉默稍微理解了蓓尔的意图。

的确，继续执行现在的任务能为她们获得更多功绩——虽然这样做有被对方的大部队包围的风险，但只要她们的行动够快，倒也未必不能在情况恶化前完成目标。

“那这些俘虏要怎么处理？”

结束和蓓尔的交谈，绿头发转头看向了那些灰头土脸的邦联俘虏们。

“要看押这么多俘虏，并照顾伤员，至少需要从我们手里分走一半人。你觉得我们剩下的一半人能换算成多少邦联部队？一个团，还是一个半营？”

“唔……”

如何处置俘虏，这是个蓓尔也无法回避的问题。

对他们这支轻装小队来说，两百多人的俘虏的确是个麻烦。如果看守人数太多，她们之后能带走的战斗力会大大削弱，而如果看守人数太少，俘虏们又有可能乘机发起哗变。

“这样吧。”

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蓓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们收缴掉他们的所有武器，除了留下战斗医师治疗伤员外，让其它人互相用衣服把自己捆好。再留下20个人看守这里……这样应该就能尽可能带走更多人了。”

“嗯。”

拉默这次没有再提出异议。

就他们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也的确算是个权宜之策了。

“负责看守的人只留下两个弹匣，把弹药都集中到剩下的人身上。另外——”

走到联络官的尸体边，拉默从他的腰间抽出两个信号弹，丢给了一名义勇兵小队长。

既然对方连伏兵都安排了上来，她也就不需要顾及太多了。

“如果遇到控制不住的情况，就打出这个。邦联军的支援不会比我们的人更快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