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扬的手背上已经流下了几道鲜红的血迹，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或者，心灵的痛苦早已盖过了肉体上的一切痛感：“可是……难道你忍心让叔叔阿姨同时失去两个女儿吗？念苏，如果手术能够成功，那就等于你和念杭都没有死啊！你明不明白？”

“是啊，念苏，你听话好不好？”钟一同虽然也痛苦得脸色惨白，可他的理智毕竟占据了上风，所以小心地劝解着，“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好好的！你要知道，就算你不肯用念杭的心脏，她也醒不过来了呀……”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钟念苏状若疯狂，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我不要他们为我做手术，你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

“我答应你。”一片混乱和尖叫声中，洛飞扬那特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并不高，可是却成功地盖过了一切的嘈杂，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念苏，我答应你，不会让他们为你做手术的，你放心吧。”

这个声音让所有的混乱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了他。

“谢谢……”钟念苏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终于手一松，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念苏！”钟一同和刚刚苏醒的顾涵吓得手脚冰凉，顾涵更是不顾一切地尖叫了起来，“飞扬！为什么答应她？！难道你为了安慰念苏，忍心看着我们一下子失去……”

“叔叔阿姨，出去等我！”洛飞扬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有着一向的冷静决绝，仿佛躺在床上生死攸关的是一个陌生人，“我保证，会留住念苏！”

“什么？！你……”

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此言何意，他刚刚亲口答应钟念苏，不会将念杭的心给她的，难道他是为了骗念苏做手术，所以才……

愣怔中，洛飞扬微微笑了笑：“忘了吗？我刚才说的是，不会让他们为念苏做手术，那是因为，我要亲自搏一搏，看看我能否将念苏和念杭合二为一！”

啊！

因为洛飞扬的话，众人恍然大悟，的确，现在单凭规劝，钟念苏不可能答应做手术，可是再拖延下去，一切都将无可挽回，唯有行权宜之计！那么这几乎已经是唯一可行的方案！难为洛飞扬，在那样混乱的情形下，他的大脑居然还能不受影响地运转。

无视于众人的恍然大悟，洛飞扬冷静地吩咐着：“立刻送病人去手术室，进行手术！”

手术室门口那盏灯，依然静静地亮着，守候在门口的所有人更是屏息凝视，周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躺在手术室里的病人永远都是最轻松的，因为她什么都不必思考，可是等在外面的人所承受的那份心灵的煎熬，有时候真是生不如死的。

顾涵的眼泪似乎都已经哭干了，为钟念杭的死而痛苦的心已经转移到了钟念苏身上。如果上天垂怜，钟念苏能够救活，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如果……那么她活在世上，还不如死了痛快。

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失去一个女儿的准备，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失去的女儿会是钟念杭。

钟一同的痛苦和紧张则要深沉得多，他紧紧地搂着快要支撑不住的顾涵，仿佛也在为自己寻找一份依托。其实在很多时候，男人也是需要支撑的，他们的承受能力远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大。

漫长的等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所有人的耐心和承受力都要到达底线的时候，那盏仿佛亮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灯终于灭了。

随着它的熄灭，所有人的心都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跟着全都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那扇门，仿佛在等待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

片刻之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洛飞扬几乎是佝偻着腰走了出来，累得筋疲力尽。知道众人等得有多焦急，他顾不得喘口气便喘息着说道：“暂时可以放心，手术很成功……”

哦……

听到这句话，顾涵浑身瘫软，眼泪终于一连串地流着，趴在钟一同怀里嚎啕大哭：“老公……念杭……念苏……呜呜……”

眼看着洛飞扬已经有些摇摇欲倒，肖一一很是心疼，她轻轻靠了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飞扬？”

“妈……”洛飞扬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显然累得实在够呛，“我好累……扶我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其他的事会有护士交代他们……”

“好。”肖一一点了点头，扶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主任办公室。洛飞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气息紊乱不已。

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的手上，肖一一轻声说道：“喝点水。飞扬，还支持得住吗？”

“还好。”洛飞扬点了点头，举起杯子喝了几口。几口热水下肚，他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对了妈，天扬呢？一直没看见他……”

刚刚说到这里，他倏然住了口！他怎么会忘记，钟念杭，已经化作一缕芳魂的钟念杭是洛天扬的未婚妻，是他最爱的女人！

突然之间发生这种事，他……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糟了！天扬？！”洛飞扬顾不得疲倦，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杯子更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天扬现在一定很痛苦，他会不会……”

“放心，飞扬，他没事。”这兄弟俩的遭遇一个比一个惨，肖一一感到自己都有些撑不住了，但还是努力安慰着洛飞扬，“天扬一时之间的确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我让你爸爸带他回去了，并且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天扬，不会有事的。”

“哦，那就好……”洛飞扬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坐了下来，也顾不上那一地的碎片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等了那么多年的心脏，居然是来自念苏孪生妹妹的身体！难道……这就是天意吗？天意让我真的可以留住念苏，可是……天扬怎么办？既然我得到的代价是他失去，那我……将情何以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