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眼神制止我，说：“人不能和天对着干，老了就得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死咋投胎呀。我这辈子干的损阴德的事也不少，唉，死了倒是干净，千万别埋，还是烧了一了百了。”

“姥姥，你别说了，咱有办法长生不老。我们这次在鬼冢带回来一样好东西……”

这次揽住我的不是姥姥，桔子的手把我要掏出的血族蝠牙按回去，泪眼朦胧地看着我：“我姥姥就算是死，也不会当吸血鬼的。”

我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阻止我的会是桔子。

姥姥的声音很弱但很坚定：“桔子说的对，我都老太婆一个了，你还想把我送到实验室里去呀。有一个甘蔗让你们做实验就行了。我知足了，到最后到最后，桔子出现了，我知足了。”

“姥姥，你别说了。我也不想失去你……呜呜呜呜……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桔子再次将头埋进姥姥的怀里痛哭。

我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姥姥，这次就让我做一回主吧。”

“不行，小子，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把我变成吸血鬼，我老太婆坚决不会让桔子跟着你。”姥姥的双眼爆射出凶光，无容置疑的决绝，她是铁了心让自己的生命逝去。

我迎着她的目光几秒钟，终于坚持不过败下阵来，愤恨地起身将身边的凳子踹飞到墙上：“这是什么事呀，眼看着你离开我们吗？”

地鼠等人听到屋内乒乓的砸东西声，从进来慌乱地喊：“怎么了怎么了？”

姥姥虚弱地笑道：“你们这群毛头小子，都来了？”

“都来了，都来了！”他们不知所措地回答。

“来了好，以后要帮我照顾好桔子，别让她……”

姥姥突然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我们傻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动静。

桔子放声大哭：“姥姥……”

我赶紧扑上去，鬼影从后面踹我一脚，骂道：“你个笨蛋怎么搞的，你身上不是带着血族蝠牙吗，怎么还能让姥姥死了？”

我委屈：“姥姥她不想做吸血鬼。”

“不想做也得做，人钢丝身体还是热的，快点试试管不管用。”地鼠在旁边咋呼。

我慌乱地翻找出血族蝠牙，还没等靠近姥姥，她老人家猛一睁眼：“你小子想干什么？”

“诈尸啦！”地鼠最先跳起来掏出折叠铲。

我反应还算快，起脚将他踹地上，骂道：“诈你的大头鬼，姥姥还没死呢。”我回头赔笑：“姥姥。你快吓死我们几个了。”

姥姥不悦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吗，你小子是不是想趁我没死把我变成吸血鬼？”

“这……”

“我再警告你们，谁也不能把我变成吸血鬼。”

因为刚才的意外，桔子坚定的心也有些松动，她抬起头看着姥姥，哽咽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姥姥抬手摸摸她的头，叹口气：“孩子，就是委屈你了。姥姥快死了，说句实话，咱们女人呀，唉！我要变成吸血鬼，让我怎么和那个挨千刀的甘蔗见面？”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多大点事，手又伸向血族蝠牙。

“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个男人看我的笑话的！”姥姥猛然大声喊道……

我吓得把守赶紧拿出来，保证：“姥姥，我一定听桔子的话。你放心，那小子在我手里绝对让他享受活体实验的痛苦。”

……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们等着她再次睁开了吓唬我们，但这次没有！

地鼠小声说：“哥，姥姥咋还不睁眼？你再掏掏兜试试？”

桔子试探着将手伸向姥姥的脖颈，手指猛然一缩，“姥姥……你不要离开我……”趴在她的身上哭了起来。

“姥姥……”我们四个站在床边围着，默默地看着床上的姥姥。

玛利亚从门外轻轻走进来，对我们试试眼色：“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我坐在堂屋内，以前硕大的两口棺材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这就是姥姥选择的人生。一辈子对所爱的人倾注感情，最终却换来心力憔悴。在面对永生的时刻，她竟然如此的决绝，这是对生活彻底的失望，心已死，即便永生又有何用？

鬼影狠狠地将板凳踢飞，他心里不满，不满我的做法，不满我看着姥姥去世却没有任何的阻拦。

地鼠唉声叹气，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也不舒服。大白和小黑躲得远远的，甚至连哇嘎也没进屋，蹲在门口一声不吭。

我说：“姥姥的事情我知道你们都怪我，可是那是她的选择，我们不能用自己的选择去强加她的选择。”

鬼影回头暴喝：“人都死了，这就是选择吗？你的选择对桔子太不公平了，她是个女人，这时候需要你的态度，需要你的强势，你懂不懂？”

地鼠在一旁点头并没有说话。

我说：“我懂，但我更懂得老人以后活的尊严。你知道姥姥这一辈子守着两口棺材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一个人守到最后却看着心里唯一的念想破灭是什么想法吗？我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这两口棺材剩下了一个，当姥姥决定桔子把另一口棺材搬走，当姥姥把尘封了半个世纪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她老人家已经心灰意冷了。你们难道让我去把一个这样的老人变成吸血鬼吗？继续永不磨灭的心理折磨？如何面对那个负心者？这样的永生又有何用？”

大家都沉默了，似乎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我会说出这么多的道理。

过了一会，大壮说：“哥说的对，我娘也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死了，他还活着。我觉得姥姥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而那个负心人早就在我们心里是个死人。”

地鼠没心没肺地说：“这句话不是你娘说的吧。”

大壮：“我娘说这是个伟人说的。”

鬼影不悦地说：“对个屁，我现在都成了吸血鬼了，欧阳说的这么难听，是不是让我也去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