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中午一点，临海那边的确切消息才传来。

黄平说，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是临海育才中学高一学生，半个月前在网吧失踪，家人以为她离家出走，学校也向公安局报了案，但是没想到她会在夜总会。

黄平还说，事发后，有群众看见圣钟方面用一辆面包车拉走十余名女孩，都是eicheng年少女。有目击者称，有个女孩想从面包车中跳下来，被押车的两个男人打晕了。

随后就有学生家长赶来，自动围住了圣钟夜总会，目前包括圣钟实业总部所在的两条交通要道都被群众封死，全市出租车罢运，集中开到了两个路段，出租司机参与到了声援队伍中。

死者尸体仍然停放在马路上，群众轮流看护。姚书记已经下令，要求临海市公安局务必于今天将尸体拿到。

“拿尸体做什么？”慕容轩不明白地问。

“姚书记是怕有人拿尸体做文章，更怕死者家属把灵堂设在市委门口。”

“公安跟群众没发生冲突吧？”

“前后起了四次冲突，两辆警车被群众烧了，三名警察受伤，群众也有受伤的，目前双方僵持着。”

“程市长呢，她到了没有？”

“程市长还在下面，龙利发生了泥石流，三辆农用车被埋，市长正在现场指挥救险呢。”

坏事挤到一起来了！

慕容轩心想，再也不能犹豫了，必须告诉李静宜书记，要不然，事情会朝更可怕的方向发展。

也就在这时候，省委宣传部新闻处长突然打电话给慕容轩，说临海事件已曝在了网上，网民情绪很激动，说啥话的都有，目前跟帖已达几百万条。

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慕容轩就怕好事者将此贴到网上，还真就给贴了。如今凡事只要一到网上，政府就一点战斗力都没了，网民们是不会听你解释的，他们只要一个结果，严惩幕后凶手！

而这个幕后凶手，并不仅仅是耿圣钟，网民们会不屈不挠逼迫你挖下去，你稍微搪塞一下，网上新一轮的攻击就会开始。

慕容轩处理过几起类似的事件，他太清楚网络的厉害了。

“万峰部长怎么说？”慕容轩问新闻处长。

“万峰部长指示我们，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监控网络，暂时先不要做引导。”

“好，我知道了。”说完，慕容轩就往李静宜书记房间去。

李静宜书记刚刚躺下，听见敲门声，问：“谁啊？”

慕容轩说：“是我，余书记，有件急事想跟您汇报一下。”

“下午不行吗？”

“老书记，情况特殊。”

李静宜书记打开了门，慕容轩没敢贸然走进去，就站在门口。

李静宜书记说：“进来吧，鬼鬼祟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进了房间，慕容轩就将发生在临海的事说了。李静宜书记的表情变化着，显然，他还不知道临海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恶*事件。

“怎么现在才汇报？！”他质问慕容轩。

“之前情况不明，所以没敢惊动书记。”

“两天了你们搞不清楚情况，还要你们这么多人做什么？！”李静宜书记猛地将水杯摔下去，他已经意识到这起事件的可怕性。

慕容轩刚要弓身捡杯子，就听李静宜书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马上通知开会！”

十分钟后，调研组全体成员来到贵宾楼会议室。

李静宜书记冲慕容轩发了一通火，然后命令道：“你马上赶往临海，全权处理此起事件，需要司法部门介入的，迅速让司法部门介入。”

慕容轩说了声是，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两个小时后，慕容轩赶到临海，同时他接到贝梅梅的电话，李静宜书记带着调研组，已回了省城。

现场情况远比黄平汇报的乱，也复杂。慕容轩赶到现场时，圣钟夜总会所在的宁安路已人满为患，离圣钟夜总会不远的圣钟大厦前面，也黑压压站满了人。

人们的情绪都很激动，慕容轩从围观者那里听到不少对政府的谩骂声，有人公开提到姚磊，也有人提到他妻子汪雨，说官商勾结，逼良为娼。

还有人骂当官的qinshou不如，丧尽天良糟蹋女孩子，有愤怒者将矿泉水瓶子砸在政府竖起的宣传牌上。交通早已被堵死，砸毁的两辆警车早被大卸八块，轮胎成了人们坐屁股的垫子，汽车残件随处可见。

不远处，一辆公车也被掀翻在马路边，从车号看，是市委的官车。大约有五十多名警察站在离人群三百米处，情绪不安地看着这边。

慕容轩观察了一会儿，掏出电话，打给黄平，说他已到临海。黄平问确切位置，慕容轩说：“十分钟后我到宾馆，你把公安局的领导给我叫上。”

慕容轩没住市委迎宾馆，而是住在了离圣钟夜总会较近的报春花宾馆，跟他一同来的还有省委政法委张志明副书记。这也是李静宜书记安排的，怕他一人应付不过来。

刚住下，黄平就赶到了。一看来的只是黄平一个人，慕容轩问：“让你叫的人呢？”黄平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关上门说：“现在情况很复杂，我想还是先不要叫公安局的同志好。”

“为什么？”慕容轩甚感蹊跷。黄平的样子就像做贼，让他心里越发起了疑惑。

“姚书记给公安局下了死命令，今天晚上拿不到尸体，就让他们辞职。另外，姚书记也要求，此事没有他批准，任何人不能把消息透露到省上。”

这个姚磊！

慕容轩想不明白，姚磊为什么要在尸体上做文章，难道抢回尸体，家属就不闹了吗？他问黄平，黄平说了，他才明白其中的奥妙。

原来死者家属非要说女孩是在夜总会遭到奸杀后被抛下八楼的，而圣钟方面却称，女孩是自己心甘情愿到夜总会，为抢客人跟同伴发生口角，一气之下跳了楼。

家属一开始同意由公安做尸检，后来又说，公安跟耿圣钟鼻通一气，不能把尸体交给他们。并扬言要在马路上设灵堂，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耿圣钟急了，才央求姚磊，先把尸体夺回来再说。姚磊也怕把事情闹大，指示公安局，一定要变被动为主动，不能让不明真相的群众参与其中乱起哄。

“这个时候争取主动，你们姚书记是不是疯了？”慕容轩气愤地说了一句，转过身去征求张志明的意见。路上他跟张志明商量，到了临海，先不跟市委、市政府领导打招呼，看看情况再说。现在看来，不打招呼还不行。

张志明说：“就怕他们不说实话。”

“这些人嘴里哪有实话！”

僵持了一会儿，慕容轩还是决定先不见姚磊，要见也得等小鸽子回来。小鸽子啊小鸽子，你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你意识不到这事的重要性么，你的政治mingan性到底去了哪里？！

第二天早上七点，慕容轩刚起床，黄平的电话到了，说小鸽子回来了。“你转告她，我和张副书记在宾馆等她！”

慕容轩原还以为，小鸽子不会来见他，没想，这天小鸽子来得很快，他还没洗漱完，敲门声就响了。

慕容轩打开门，看见小鸽子面色枯槁地站在门外，她的裤腿上还沾着泥巴，一双鞋脏得已看不出颜色。慕容轩相信了黄平说的话，龙利那边的确发生了泥石流。

“进来吧。”慕容轩说。

小鸽子心事沉重地走进来，也不说话，也不坐，就那么站着。黄平说：“程市长您先洗把脸吧。”

说完，又朝慕容轩这边看了看。慕容轩说：“你的电话怎么回事，几天都打不通。”

“电话掉水里了。”小鸽子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又木呆着脸。

小鸽子是昨晚接到李静宜书记的电话后火速赶回来的。

李静宜书记回省城后，打她电话不通，命令赵军，让他无论如何找到小鸽子。

后来赵军把电话打到龙利县政府，县政府的同志说，小鸽子在救灾现场，她的手机掉进了水里。

“掉进水里不会再买一部啊？！”赵军没好气地训了一声，让接电话的同志去现场，就说李静宜书记要跟小鸽子通电话。

后来李静宜书记把电话打到别人手机上，小鸽子才知道李静宜书记发了火。事实上，她是知道圣钟这边的事情的，那时候还没接到泥石流的消息。

当时她想，自己就是不回来，是红是黑，留给姚磊唱好了。现在想想，她就有些幼稚，当然，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怎么办？”小鸽子抬起头，茫然地望住慕容轩。

她没想到，李静宜书记会派慕容轩来救火；更没想到，姚磊和耿圣钟会把这出戏唱这么大，唱得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关于网上的消息，小鸽子已听说，黄平还告诉她，目前姚磊正在命令市委各部委的干部，加班加点应对网上的攻击。按姚磊的话说，他要在网上打一场攻坚战，要把谣言全部消灭掉。

谣言？到现在，姚磊还不醒悟，还在理直气壮地替耿圣钟说话。他是要把全临海的干部都毁了啊！小鸽子已深深意识到，自己的小聪明害了自己，她太清楚网络的厉害了，最近不断有官员被网民拉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