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和制药厂都设在了重阳城, 廖司南有心无力, 便也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后援上面，积极购买初生代的盘尼西林，用以研究, 然后扩大了百货行的经营项目，将一些诸如书籍、纸张之类的非必需品也放到了货架上, 争取吸引更多的客人，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

重阳丝已经生产到第三批了, 招聘过去的几个长工也已经很熟练了, 廖司南抽空过去问了下情况，决定扩大作坊。

同时随着隔壁布料店的开张，廖司南从位面商店购买的各种各种的布料也更多了, 从最普通的棉布到昂贵的真丝布料, 一应俱全。

她认真想过了，既然服装店定位这么高端, 想要降下来是不可能的, 但是仅凭拉拢住这些中产阶级，并不能够为她的事业添砖加瓦，所以布料店她干脆一应俱全，只不过仍旧用隔断分开了，分成三个不同价位区间, 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这样一来，布料店的生意果然蒸蒸日上，但是进项却少的可怜。廖司南翻了开业一周以来的账簿, 发现除掉各项费用，纯利润还不如隔壁服装店一天的盈利。这个时代，低下原始的管理方式，并不和薄利多销这个词。

秦浩风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要不要把便宜的那些分给其他的铺子，咱们只卖那些品质好价格高一些的？”

同样是一匹布，不管利润多少，都需要一个店员接待客人，向他讲述布料的性价比，如果客人决定买，也同样需要人工去打包结账。所以，在这个时间里，售价高利润高的布料，自然也就盈利多，而一匹最普通的棉布，可能盈利只有几块钱。

“不用，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节省一下人力物力。”廖司南咬着笔杆，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后世的那些经营模式，耐心思索着哪个可以直接搬来用。

认真想了大半天，廖司南终于有了主意：将便宜的布料全都标上价格，只留一个店员帮忙裁定尺寸，然后开个收据，到门口统一付款。

“你先这样试试看，半个月后看成效，不行的话，我再想其他的法子。”廖司南将详细的说明递给秦浩风，叮嘱了几句，又说，“赶紧休息去吧，回头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咱们呢。”

秦浩风应下。

此刻在重阳城的胡云良，却是一刻也耽误不起了，自从知道他的儿子是被靳明乔关押了之后，他心里就窝着一大口火气，这几日仍旧没能靳汉生，急的他浑身上火，嘴里也长两个大泡，一说话就疼的不行，心情便更加暴躁。

赵副官一到，胡云良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天我必须要见到靳汉生，我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赵副官默了一下，只好说道：“那就只能是，将您手里的金扣送过去了。我打听过了，金扣的主意，是靳太太想出来的，所以，如果您愿意把金扣交给靳太太，那想必，靳大帅肯定会沉不住气，即刻就会来找您。”

胡云良显然舍不得，虽然不知道这颗金扣到底有什么用，看上去也不怎么值钱，但是在听说了那个宝藏的传闻，又得知靳大帅府上为了这颗金扣花了不少力气之后，胡云良就隐约觉得，这大概是开启宝藏的钥匙之类的重要东西。

虽然按照惯例来说，就算真的存在宝藏，也肯定只有本家人才能开启，但是如果这金扣真的是钥匙，他总能分一杯羹，要是交出去了，他可就什么都没了。

胡云良犹豫了好一会儿，又说：“只告诉她，我们手里有明家的消息不行吗？”

赵副官略有些无语，回道：“虽然靳大少爷不是大帅亲生的这事儿，知道得人并不多，但也不少，上门来讹诈钱财的想必更不少，您觉得靳大帅他会相信我们的空口白牙？”

见他仍旧犹豫，赵副官又说：“大帅，且先不说宝藏的事情，北方区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若是您不尽快赶回去的话，西北区的人，真的就要进入我们的地盘了。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蠢蠢欲动，存的什么心思，您也心知肚明。”

胡云良抖了抖，脸色当即就变得狠厉起来：“去，把金扣无论如何都要送到靳太太手里！”

关如凌受到金扣的时候，吓得手一抖，金扣就飞了出去，身边的丫鬟赶紧走过去，又捡了回来，看着她的脸色不太好，便说：“太太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让门口的侍卫去把他赶走。”

“不用。”关如凌连忙拦下她，“我去找老爷。”

丫鬟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靳大帅刚跟儿子通了电话，就看到关如凌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立刻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关如凌关了书房的门，将金扣放到了他的书桌上：“刚刚送来的。”

靳汉生冷笑一声：“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知道是谁？”关如凌看着他的表情，也无端松了一口气，“儿子知道吗？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不要喊他回来……”

靳汉生摆了摆手：“你别担心，他比我们知道得早，是胡云良的人送来的，回头我去见见他，看还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

一听父子俩心里都有谱，关如凌也终于不再担心，舒了口气：“那就好，这些事儿我也帮不上忙，要不是外头太乱，我还想着去明海城看看呢。”

靳汉生愣了一下：“去明海城做什么？儿子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每年能有三个月在家就不错了，你可别瞎折腾，到时候病了我们都着急。”

关如凌笑了笑，低声跟他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这趟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吗？”

靳汉生掐指一算，的确，靳明乔这次去明海城，说是呆一个月的，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便狐疑地看向自家太太：“为什么？”

“儿媳妇儿。”关如凌抿唇笑着，以口型示意他。

靳汉生微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真的？！我还以为那小子要出家当和尚去了呢。这么大的事儿，老林也不跟我说……是哪家的姑娘？”

“是我不让说的，还没到时候呢。”关如凌握了他的手，眉目之间全是温柔的笑意，“你一个电话打过去，还不得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

靳大帅摸了摸自己的糙汉脸，颇有些不服气：“若是这么胆小，到了咱们家里，也迟早得吓坏！”

关如凌抿唇笑：“行了，你忙吧，我去问问儿子，跟小姑娘相处得如何了。”

靳汉生送她回了休息的小楼，才跟身边的亲兵说道：“跟那人说，明天中午，我在黄鹤楼设宴款待胡大帅。”

靳明乔正打算出门，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带小姑娘回家，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便直接坦白了：“您也见过她的，就是去年去过家里的廖司南，你还记得不？”

关如凌瞬间恍然大悟：“大眼睛穿的粉粉的那个！”说着，又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原来你真的喜欢这一种啊，不过貌似年纪有点小，她家里人同意了吗？”

靳明乔：“……”他有那么老吗？

关如凌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几句，靳明乔一一应下，挂断电话的时候，看看时间，一句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便连忙穿上外套，准备去服装店接廖司南，一块儿去吃午饭。

苏心洁已经很久没有到服装店来了，再次看到招牌的时候，恍如隔世。

秦浩风一打眼就看到了她，连忙笑着迎了过去，提高了声音：“苏大小姐，您来了，快里面坐。”

苏心洁略有些不自在，但想着秦浩风一个下人，自己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便点点头走了进去，在客人休息区坐了下来，发现店里多了好些陌生的新客人，衣裳的布料和款式，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就算上前想要表明一下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廖司南正在里间跟靳明乔说着话，两人正商议着实验室的进展，以及如何把手里现有的分析材料交给合适又靠谱的实验员，突然就听到了秦浩风刻意提高的大嗓门，顿时愣住。

靳明乔看她的样子，便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材料，塞进她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面，说道：“你出去忙吧，一会儿咱们去吃饭，我喊你。”

廖司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掏出来百货行的账簿：“正好，这个季度的进项，你看看，我新添加了一个隔区，还没算出来收益如何呢。”

“好，我来算。”靳明乔接了过来，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不喜欢就不用强颜欢笑，有我。”

廖司南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笑了起来：“好，我以后看见不喜欢的，就狐假虎威，吓哭他们。”

苏心洁正耐心观察着店里的新衣裳，一抬眼就看到了廖司南，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廖司南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好久不见，苏姐姐。”看在杭丽君的面子上，看在这一次她没有来这里苦求放过李绅和家人的份儿上，她还愿意喊一声“姐姐”，也算是给她最后的尊严了，下一次见面，就真的陌路了。

苏心洁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说道：“瑾如将店铺打理的越来越好了……”想当初，明明所有的衣裳样子都是她设计的，她还沾沾自喜，以为铺子离了自己会很难持续下去。

但是，当她真的离开了，这店铺，也并没有留下关于她的一星半点，很快就被别人的气息占满了，客人们记着的，也只是开在这里的这家店，而不是她这个曾经的服装设计师。多可悲啊，苏心洁突然觉得，她曾经的付出毫无意义，全都成了廖司南的垫脚石。

廖司南笑了起来：“店铺是我们三个人的心血，我当然是希望它能更好。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但是一向很有毅力。我辛辛苦苦招揽来的客人，当然也不能辜负了她们，所以，这家店我打算是长期经营下去的，只要还有一个客人在，我也不会关掉它。”

苏心洁脸色青白交加，也知道廖司南是明白当初的事情了。那段时间，她不来店里，一是害怕自己憎恶的嫉妒面孔被别人看到了，二来，又何尝不是为了赌气？

她以为，没了她设计的新款式，廖司南肯定会犯难，肯定会去求她。这样，起码在心理上，她还能高人一等。就算靳爷没有选择她，也不能表明，她比廖司南差，她只是，没那么多接近他的机会而已。

苏心洁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些私心的，但是看到现在的状况，她又觉得不好开口了，咬了咬下唇，踌躇良久，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廖司南看她几次欲言又止，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正巧有客人过来咨询布料和新款式的事情，她便走了过去，跟客人讲了起来。

刚说完，靳明乔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廖司南身边，牵起她的手，语气温柔：“忙完了吧？先去吃饭？”

廖司南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好。”

坐在边上的苏心洁，看到这一幕，脑子里有瞬间的懵逼，原来他们竟然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吗？她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胡思乱想之间，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名为“愧疚”的弦就断了，嫉妒一瞬间占了上风，口不择言：“瑾如，服装店的股份，能全部转让给我吗？我知道你还有百货行的股份，一个女孩子，你应该不怎么缺钱了吧？”

廖司南瞬间讶异不已，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你说什么？”

苏心洁再次重复了一遍：“衣裳店，让给我吧。”

廖司南笑了起来：“苏大小姐，您是不是没睡醒啊？赶紧回家休息去吧，在外面说胡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心洁瞬间红了脸，却仍是一副硬气的模样，想着既然说不通，那便耍赖好了：“如果你舍不得，也没关系，我的股份让与你。”

廖司南眯了眯眼：“你要多少钱？”

苏心洁一咬牙，说道：“二十年的收益，买走我手里的股份，从此这家店，跟我再也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会再踏进来一步。”

还真的是，相当不客气，狮子大开口。衣裳店能有几个可以撑到二十年的？能有十年都算是口碑老店了。

不过廖司南有位面商店，自然是不怕的，就算经营不到二十年，她也有机会可以转型，倒不是太担心。

但是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钱，制药厂那边，她怕是就会落下一些进度。廖司南瞬间犹豫起来，她对盘尼西林的研制，几乎倾注了全部的热忱，就算放弃服装店，她也不愿意放弃制药厂。但是，廖司南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等不到第二次苏心洁说要放弃服装店股份了。

廖司南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回头还是问二哥的银行贷款吧，便回道：“你让我想想，两天之内我会答复你。”

苏心洁也点头应了下来：“好，我等着。”

自始至终，靳明乔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两人上了车之后，才问道：“需要多少钱？10万大洋够吗？我这里还有些钱……”

廖司南目瞪口呆：“你、你怎么这么多钱……”

靳明乔一脸云淡风轻：“之前做生意，赚了些钱，我也用不着，就一直放在那里了，攒着攒着就多了起来。”

廖司南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我先问问二哥的银行能贷款多少，总共大概需要10万大洋，总不能把你手里的全抠出来做这个用了，所以，剩下凑不齐的我再问你要。”

听她说的是“要”而不是“借”，靳明乔唇角便漾起一抹笑意，又说：“这10万我本来就是预备结婚给你用的，现在给了也没差。别担心，我手里还有些私房钱，也有几万大洋，足够制药厂的运营。”

廖司南：“……为什么你这么有钱？”她累死累活，服装店和百货行双管齐下，还有位面商店加成，这一年多来，也不过才攒下来1万多大洋，靳明乔手里这么多钱，难不成从十岁就开始做生意了？

靳明乔得意地瞟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第二天杭丽君到了店里，才得知苏心洁来过的事情，心情也很是复杂，便抽了个空儿，问道廖司南她来做什么了。

“……就是这样。”廖司南也没隐瞒，将昨天苏心洁的话跟她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叹气，“我这不还在筹钱嘛，10万大洋也不是个小数目，哎……”

杭丽君一听，顿时愕然：“她这人怎么这样？！这不是趁火打劫吗？瑾如，难不成你真的答应她了？二十年太高了！十年就可以了！”

廖司言摇摇头：“我有信心，咱们的店一定会越来越好，花这些钱将股份买回来，我是乐意的，问题就在于，筹钱太难了。”

杭丽君想了想：“我手里这一年的盈利，也都还在，你拿去用吧，虽然只有几千，但好歹能凑一点是一点，反正我暂时用不着。”

廖司南也没有推辞，笑着应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自己手里也留一些，不用全借我，万一有个急用或者你要订婚呢？手里没钱怎么周转？”

杭丽君一下子红了脸：“瑾如你胡说什么呢？谁要订婚了？中意的人都没有我跟谁订婚呢？”

“真的没有？”廖司南笑看她一眼，又想起来一件事，“看在咱们好姐妹的情分上，我事先告诉你一个大消息，下个月韩医生可能要去重阳城了，给靳爷做事，你呢？要不要跟过去？”

杭丽君顿时一愣：“可是，我还要上课呢……”

廖司南一想也对，而且就算跟过去了，俩人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很多，实验室是全封闭式的，在盘尼西林没有研制出来投入生产之前，这些研究员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便又安慰她：“你放心，我帮你问过了，韩医生去的地方，只有跟他一样的医生，全是男人，大概六个人，还有几个助手，也都是男的，你倒也不用担心的。”

杭丽君再次红了脸，抬手去打她：“瑾如，你又耍我！”

廖司南连忙闪躲：“我哪有啊？这不是让你安心嘛……”

两人在制衣间笑笑闹闹的，突然之间，就有人推门进来了，是苏心洁。

这回连杭丽君都不自在了：“是你啊，怎么有空过来了？不是说家里有事很忙吗？”

苏心洁看到她也仿佛有些意外，脸上表情很是尴尬，抚了抚发髻的碎发，回道：“前两天跟瑾如商量了些事情，今天来问问结果。”

廖司南回了一句：“苏大小姐担心什么？这还没到两天呢。”

苏心洁也不在乎她的嘲讽，只说：“今天我刚好路过这里，索性就来问问呗，反正也就几分钟的空儿。”

廖司南也懒得跟她打马虎了，直说道：“我同意了，后天上午，咱们去签转让合约吧，钱我会存到建设银行，新开一个账户，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先去银行查了账，咱们当场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心洁也知道自己被彻底厌弃了，虽是心里有些难过，但也很快打起精神来，说了句：“那就约好了。”

她前脚刚出门，杭丽君就皱起眉头来：“她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