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老板的话，王涛先是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点着脑袋说道，“嗯，您说的对。”

他这话可不是敷衍，而是确实承认陈老板说的有道理，

这一年来，在研发工作之余，他也会找些管理类的书来看，

另外，他自身的家庭条件也不差，父亲是工程师，母亲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虽然规模不大，却也能给到他不少建议，

至于陈老板刚才说到的企业家素养，不管是从书上，还是母亲那里，他都得到过这方面的信息，

所以陈老板说他不具备一个企业家的素养，他自我评价，确实是不太具备。

陈阳看到他如此坦然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说道，

“你以为我说的企业家素养，是指丰富的企业管理经验和能力，过人的精力和悟性，涉猎广泛的学识这些？”

王涛闻言又是一愣，“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或者说不只是，”

陈阳咧嘴笑道，“我们国人的哲学，从来都是讲究阴阳合一，一体两面，

刚才我说的这些东西，只能算是企业家素养的阳面，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阴面。”

“阴面？”

王涛不解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唔，”

陈阳想了想，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世故、圆滑，也可以想象成，潜规则。”

听到这话，王涛不禁眼珠微转，但没有说话，而是直愣愣地看着陈老板，等着他往下说，

潜规则？

这么刺激的吗？

陈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看着王涛正色说道，“别的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就说一个，

你看每一家企业，都有自己的企业发展愿景目标，然后在他们的发展规划中，一年要做到什么程度，三年是什么程度，五年是什么程度，

这些公司的老板，关起门来对员工这么说，去了外面对着领导、客户，还是这么说，

难道他们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吗？”

王涛当即摇头，“当然不是，”

话音刚落，他便顿了一下，犹疑地问道，“您的意思，是您跟领导说的话，也可以不用管？”

“唔，不是，”

陈阳立刻摇头，正色说道，“企业和社会，是互相依存互相成就的关系，尤其是地方政斧，他们需要发掘优质的企业，将这些企业培养成大公司，甚至是超级巨头，最后反哺地方，

但他们要怎么选择优质企业？

一方面，他们会通过相关部门的各种项目管理，以项目补贴的形式来进行，但这种是大众化的，

那种子选手该怎么选？

很简单，从行业，从技术，从管理，从目标愿景，从关系，等等等等，角度灵活款式多样，

但他们不会公示，而是需要你自己去看去分析，”

陈阳嘿嘿一笑，看着他说道，“这就是潜规则，并不是所有的潜规则都是不好的东西，有些不方便用明文规定下来的，也可以是潜规则，

就拿这个企业培育来说，如果你连吹牛的底气都没有，人家领导凭什么相信你，扶持你？”

听完陈老板的话，王涛缓缓点头，沉吟两秒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明白了，我们需要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争取这样的机会，获得政斧的资源，用来帮助企业更快更好的成长，

做我国唯一一个全球垄断性企业，现在就是我们大江公司的愿景，

但是获取这些资源之后，并不是说就平安无事了，而是我们要真的利用好这些资源，往这个愿景去努力，

哪怕不能达到终点，也要取得一定的成绩，这样既是对领导有个交代，也是为了让企业发展得更好。”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着陈老板，等待陈老板的评价。

陈阳当即二话不说，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完全正确。”

随后笑道，“你看，这种吹牛，是不是对大家都好？！”

王涛点点头，笑道，“我现在大概有点明白您说的，企业家素养的阴面是什么意思了，好像书本上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东西。”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今天陈老板一句话，算是打通了王涛的任督二脉，让他明白接下来自己要往哪些方向去努力了。

陈阳摇头笑道，“书上怎么会写这些东西呢，写了那还叫阴面吗？”

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们彩虹集团内部，就有不少具备阴面素养的高管，比如盏瑞的武总，创未来的蔡总，恒立的戴总，他们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尤其是大麦的周道恩，你别看他是从美国回来的，他一个华裔，能够在原来palm集团那种公司做到运营经理，能力就可见一般，

今年回国之后，他也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就迅速适应内地的商业环境，做事果断老练，三四个月的时间，黄总就放心地把大麦交给他全权管理，

大江不是跟大麦有不少业务往来吗，你跟周总也认识，平时没事多跟他交流交流，对你有好处的。”

“嗯嗯，”

王涛诚恳地点头，“我记住了。”

“嘿嘿，”

陈阳笑了笑，随即把话题扯回来，说道，“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因为跟领导吹牛这件事，

现在牛已经吹出去了，领导也答应，会通过彩虹集团，向大江倾斜一点额外的资源，

那么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从市场和产品这两个角度，尽快推动大江发展，成为无人机，至少是消费级多旋翼无人机领域全球性的霸主。”

王涛深吸一口气，默默想了想，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看向陈老板，正色说道，“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会重新审视大江明年的发展规划，有必要的话，会增添一些新的东西。”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这样可能会对各方面的资源有更高的要求，尤其是在全球市场的销售渠道方面，到时候可能要向集团求助。”

其实这一年大江的发展已经够快的了，年初大江精灵上市，还没进行规模化生产，就拿了好几千万的订单，

到了年中的时候，生产线投入使用，大江精灵可以批量生产，又有了大鹏号这款大型无人机，出货量更是勐增，

当然，这一切飞速发展的基础，就是建立在大麦和Palm集团这两个兄弟公司遍布全球的销售渠道上，

现在陈老板要给他加担子，如果离开了集团公司，他可没信心完成任务。

结果他话音刚落，陈老板就连连摇头，

就在王涛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陈阳指了指他，说道，“刚才还说你明白了潜规则，看看，现在又湖涂了，

你都立下更高更远的目标，我还能少得了你的资源？”

说着拍拍沙发扶手，“你就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任何需求，直接找蔡亚萍，她决定不了的找黄总，黄总决定不了的找我。”

后世的大江走了太多弯路，最后却依然成为消费级无人机市场的垄断霸主，如今有他在后面指点方向，又有彩虹集团这尊庞然大物在后面支持，现在更是得到领导的扶持承诺，大江的辉煌，一定能很快到来。

到时候，这家公司很有可能是彩虹集团旗下最值钱和最有影响力的实体企业之一。

……

本来陈老板是没打算过问大江今年的工作总结和明年规划的，但既然王涛人都来了，还主动提出要汇报，那他就听着呗，

然后就在接待室里，和邹蓉一起听得昏昏欲睡。

没办法，王涛做工作报告，真的跟创未来那帮人没法比，

人家是精炼简洁却又不失精彩，今年的亮点是什么，有哪些好的经验可以借鉴，又有哪些不足需要改进，改进的办法是什么，

一清二楚简单明了还有内容，完全不会让人打瞌睡。

而王涛呢，跟流水账似的，

我们今年开发了多少款产品，已经成功的有哪些，还在进行中的有哪些，分别是什么什么，然后生产的情况是什么，市场的情况是什么，……

根据陈阳上辈子的工作经验，他完全有理由怀疑，王涛就是把各个部门负责人提交上来的工作报告编到了一起，就是公司的工作总结了！

区别很大的好吧，

不过想想也正常，如果王涛真的很有管理天赋，后来的大江也不会内部管理一团糟，是个人看了都摇头，

所以说，上帝都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一定会顺手关上那扇门。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终于不用继续听王涛的碎碎念了，

倒不是他念完了，而是盏瑞的武总已经到了公司，正在另一间接待室等候。

陈阳当即说道，“王总，大江公司的情况呢，听了你的总结，我大致也有些了解了，

这样，大江明年的目标不是变了吗，相应的各部门的目标，也会有所变化，回头你先跟各部门的负责人开个会讨论一下，然后再跟蔡总碰个头，商量一下明年具体要怎么做。”

有了自知之明，又不担心投资人会抢夺公司控制权的王涛自然从善如流，将工作报告放进自己的电脑包里，背在身后喜滋滋地离开了。

……

转移会场，

陈阳和邹蓉一起来到旁边的接待室，盏瑞的武总立刻起身问好，

“陈董。”

还向邹蓉点了点头，“邹总。”

“不用客气，坐。”

陈阳走到一旁坐下，邹蓉自然坐在他旁边。

相比王涛，在国内外商海几经沉浮的武总，可以算是老江湖了，等陈阳坐下，当即滔滔不绝说着话，

从盏瑞公司的研发情况，到芯片生产基地的建设进度，从国内外半导体形式的发展，再到尚微光刻机新产品的市场反响，

完全不需要陈老板发问，他就将陈老板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至于今天为什么陈老板会召见他过来，反倒是一字不提。

看着时而因为公司的进度和前景激情澎湃，时而为我国半导体行业落后而扼腕叹息的武总，陈阳不禁眉头轻挑，

这个老狐狸，正题都还没提，他就开始邀功表态，

有了这段打底，如果今天陈老板找他过了是为了奖励，那就叫水到渠成，反过来呢，我都已经为公司立下这么多的功劳苦劳，你还好意思批评我？

而且，今年陈老板亲自出席几家重点公司年终总结会议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集团内部，

不在其中的盏瑞如何表现，自然成了武总心头的一块石头，

现在却恰逢被陈老板召见，此时还不抓紧机会陈述一下功劳，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跟他比起来，王涛确实稚嫩得落后好几十年，

呃，

好像两人年纪确实差了二三十年，嗯，这就正常了。

恰好这时候，武总聊起了连想的贸工技，

“其实早年连想还是确定技工贸路线的，通过贸易赚取利润，发展自己的生产线，毕竟电子产品这东西，生产和研发同等重要，有时候你能研发出来，却受限于生产设备和工艺，没办法规模化生产，也是很要命的事情，

尤其对于芯片领域更是如此，比如我们盏瑞，搞研发不怕任何对手，但是研发出来，没有足够的光刻机，没有相应的配套生产工艺，你生产不出来也没用啊，最后还不是要请三鑫和台基电代工，

所以有了钱，既要抓研发，也要抓生产，哪一边都疏忽不得，

可惜啊，后来的连想有了钱，就忘了初衷了哦，”

武总一副为之叹息的模样，“好好的技工贸，结果变成了贸工技，贸易成了核心，赚钱是第一位，生产呢，要么外包，要么就做一些生产工艺要求不高的产品，高端产品还是请代工，

为什么？

升级生产设备也要钱啊！

至于说技术研发，也不是说他们没做，做还是做了的，但看看他们的研发费用占比，

从早期的十几个点，到后来的几个点，这两年更离谱，连五个点都不到了，”

武总摊着手叹道，“我就担心啊，再这么继续下去，技工贸变贸工技不说，最后只剩下贸工，连技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