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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2、见礼

    作品:《世家妇

    夜过的很快,当婉潞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上面的红烛燃了一夜,微微的光透进帐子里来,该是起的时候了。婉潞心里想着,就要打开被子下地,腿间传来的疼痛和男子的手止住了她:“今日可以起晚一点。”

    婉潞转身面对着赵思贤,烛光虽然很朦胧,但还是能看出他眉浓似墨,鼻子高挺,连昨夜看的有些不顺眼的稍微有点方的唇,今早看起来都很好看。

    他的手还是停留在她的腰间,眼睛没有睁开,手开始缓慢地上下滑动。虽已经过昨夜,婉潞的脸还是羞红了,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想,就这样再躺一会多好。脸上传来温暖,那手好像比自己的脸还要滚烫几分,婉潞的眼眨一眨,终于睁开。

    对上的是赵思贤笑意盈盈的眸子,那手还在婉潞脸上没有放开,婉潞脸上的羞红褪去,倒有些恼意上来。双手握成拳往他胸膛上打去:“叫你逗我。”粉拳绵软,话中带着嗔意,合欢床软绵舒服,赵思贤抽回双手枕在脑后,任由婉潞的粉拳落在自己胸膛,眼里的笑意更深。

    婉潞打了几下觉得累了,还装着佯怒转身背对着他。赵思贤扳着她的肩膀,婉潞只是不转身,紧紧抓住被子一角。赵思贤小声地道:“该起了。”方才还在说可以多睡会吗?婉潞转身面对他又想娇嗔,就听到门被人推开,接着是一个恭敬的声音:“六爷,六奶奶,该起了,老太爷和老太君已起来了。”

    就你浑闹,不然早起来了,新婚第一日就晚起也不晓得婆家会怎样说,婉潞的脸又羞红,推一把他,接着啐了一口就打算下床。刚掀开一个被角,想起不对回头望时,见赵思贤一双眼只看着自己,婉潞这才想起身上一丝没挂。

    伸手想去拿衣服,可是势必要起来,她不由在被子里踢了赵思贤一脚:“转过去。”赵思贤见她贝齿咬着下唇,一张脸红的像火烧一样,收起继续逗她的心,依言转身。

    婉潞还有些不放心,仔细瞧了瞧,见他果然老老实实转身面对着墙,抿嘴一笑掀起被子下床,拿起放在凳子上的中衣胡乱套上,这才对外喊道:“进来吧。”两个媳妇模样的人应声而入,一个手里提着壶,另一个还拿着盆。怎么赵家清早起来洗脸水是提进来现倒好?

    婉潞还在迟疑,赵思贤的声音已经响起:“放下东西出去,等叫你们再进来。”两个媳妇走进屏风后面,有雾腾腾的热气冒出来,婉潞这才惊觉这水是干什么的,哎,怎么左思右想就忘了这?

    媳妇们已经退了出去,还把打开一点点的门重新关好,一个热乎乎的身体靠上婉潞的后背:“娘子,你是自己洗呢,还是我帮你。”这人怎么昨夜看起来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过了一夜就成这样?婉潞提起脚往他脚上重重踩去,这才转进屏风后,临进之前还瞪了他一眼,不许进来。

    赵思贤发出闷笑,婉潞也不管他,屏风后除了水盆,凳子上还放好了新的中衣,胰子这些也都有。婉潞脱下衣衫,拿起盆里的手巾擦一擦身,这时独处才发觉身子着实疼的厉害,难怪吴妈妈说这事初时是又疼又欢喜的。

    捞起手巾擦着身子,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陌生感觉,婉潞的牙齿又下意识地咬住了唇。屏风外有人在低声说话,打断了婉潞的遐思,今日是新婚第一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擦干身体,婉潞着好中衣走出去。

    赵思贤已穿好衣服,脚下一盆还冒着热气的水,手里拿着梳子在梳头,看见婉潞出来,他笑着说:“娘子,你来瞧瞧我这头发怎么总梳不好?”明知他是在撒娇,可看到他浓浓眉毛下眼里的企盼,婉潞还是接过梳子,一梳一梳替他梳起头来。

    男子的发式并不复杂,把头发梳通,挽成发髻,用发带系好,最后别上玉簪就可以了。婉潞梳头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镜中人影,赵思贤悄声地道:“闺房之中,有甚于画眉者。”

    就着梳子,婉潞在他头上打了一下,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一个婆子带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婉潞忙直起身子,转身对着她们。领头的婆子已行礼问安。

    见她衣着不似普通下人,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半旧的,但领口袖缘的刺绣都是上好的,一双手伸出来也是雪白细长,指甲泛着粉红色,这人并不是普通下人。婉潞身子已经微微弯下:“董妈妈不必多礼,六爷麻烦你照顾这么多年,辛苦了。”

    在婉潞身后本想出声介绍的赵思贤的眉毛微微一挑,婉潞已经直起身子,看着赵思贤的神色有一丝调皮和得意,怎样,昨夜你说的话我全都记得吧。

    董妈妈倒坦然地受了回礼,她是赵思贤的奶妈,婉潞没嫁进来之前,这小院的大小事情都是她一手包办的,赵思贤对她尊重有加,她见婉潞谦卑有礼,说出的话也极有主见,心里对婉潞的好感又多了一层,但她是在赵家待了一辈子的人精了,语气依然不冷不热道:“六奶奶,这几个是太太吩咐送过来给六奶奶使的,六奶奶要不满意,就再换几个人来。”

    身后那几个丫鬟这才上前行礼,一共四个,一色新裁就的衣衫,红粉蓝紫,除了背心不一样,别的衣服式样都是一样的。

    婉潞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故意带着迟疑问董妈妈:“怎么,这院里原本没丫鬟?”董妈妈还是那样恭敬:“是,赵府规矩,没成亲的爷们,房里只有十岁以下的小丫鬟和三十以上的媳妇伺候,等奶奶们进门了,再由着奶奶们裁夺添人。”

    婉潞嗯了一声:“嫂子们房里,一共有几个丫鬟?”董妈妈没想到婉潞先问这个,不过还是很快回答:“赵府的规矩,每位少奶奶房里,都是十个丫鬟的月钱。”还好人手带的多,婉潞已经笑了:“我进门时候,带了八个丫鬟,昨夜也听说,这院里原本就有两个做粗使的小丫鬟,加上这八个恰好够了,还望妈妈回去禀告婆婆,就说我不敢越过嫂子们去。”

    董妈妈虽然知道婉潞会拒绝,但拒绝的这么漂亮还是怔了怔,对其中一个穿红的丫鬟微一点头,这四个丫鬟又行一礼这才退出去。

    一直候在外面的春燕她们这才进房来服侍,各人手上也都拿着东西,那两个媳妇也进来把屏风后的水盆端走,转身又进来收拾床帐,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婉潞的面又有些发烧,接着就安慰自己,她们有什么没见过呢?

    赵思贤的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打,婉潞伸手悄悄掐他一下,董妈妈已带着小丫鬟把早饭送上来。新婚头一天,要吃花生核桃糖做的汤圆,取的是团圆甜蜜生子的彩头,汤圆还必要两双。

    四个甜腻的汤圆吃完,让素来不爱吃甜食的婉潞只觉得腻的慌,这家还算陌生,婉潞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接了春燕递过的茶喝了两口,门外就又来了丫鬟,老太爷和老太君都已等着了,请爷奶奶过去。

    在屋里收拾了一上午,等的就是这句,婉潞站起身,习惯地挺直脊背,侧过头看见赵思贤眼里的笑意,这是去拜见长辈,又不是去上战场,婉潞低头,站到赵思贤身后半步,做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赵思贤眼里的笑容更浓,迈步走了出去,他的衣衫背后好像有褶皱,婉潞上前半步帮他拉一拉衣衫背后,手还没收回去,赵思贤已握住她的手,不容她拒绝一样使力。

    婉潞心中腾起一股骄傲感,脚步反而变的轻快起来。门外是浓浓的春意,春日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十分温暖,而最暖人心的,就是那只握住自己的手。

    赵家府邸很大,从院子里面走出来,七拐八绕,差不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婉潞留心记着路,赵思贤对她笑着说:“平日去给母亲和祖母问安,都是在她们的上房,和这路不一样。”说着指向前面:“母亲的上房在这个方向,祖母的上房就在母亲住所的前面。”

    他的话语很淡,婉潞的心里更觉温暖,两人这时已拐上一道游廊,游廊尽头是一道月洞门,穿过月洞门,走上另一条廊道,从这里绕过去,就是一个极大院子,两边墙下植满花木,对着照壁的,是七间正屋。

    婉潞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七间正屋,知道这就是侯府的正屋,上面悬着三个大字匾额,慎思堂。旁边没有题款人的名字,只镌着小小的一方印。这是当初太宗皇帝赐的,当日靖安侯府的主屋上,也挂着这样一面匾额,不过改慎为凝罢了。

    婉潞不由平息静气起来,到了这里,赵思贤也放开握着她的手,面上的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有些严肃。慎思堂的大门虽然开着,不过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宫里下旨和王侯来访,这间屋子从不招待别人。

    慎思堂的左边开着门,里面能看到人影晃动,赵思贤带她走进的就是这间。里面已经按照顺序坐满了人,上面高居正位的,就是侯府当家人老侯爷和太君月氏了。老太爷的左边是侯爷夫妇,右边是二老爷夫妇,剩下的依次按了年龄排列。

    在老太爷的旁边,还有两把空椅子,婉潞当然知道这椅子不是给自己预备的,而是预备等会给侯爷夫妇行礼的。

    见他们进来,年纪比赵思贤小的都依次站起,七爷虽然站起,他身边的年轻女子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郡主之尊,连老太爷见了也要客气三分,自然不用起身迎接哥嫂。

    婉潞扫了一眼,此时还不是分辨这些的时候,婆子已在老太爷跟前放好拜垫,婉潞和赵思贤双双跪好,把手里的茶盘举高。老侯爷痛快喝了茶,月太君却先拿起茶盘上放着的一双鞋子看了起来,看完了还交给侯爷夫人楚氏:“大太太,我眼睛有些昏花了,你替我瞧瞧,你这媳妇的针脚做的是不是密?”

    婉潞规矩跪在那里,周围本来就安静,月太君说完这话之后就更安静了三分,楚夫人接过鞋子,都不用细看就能看出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新媳妇给太婆婆,婆婆做的鞋,自然是下了百倍的工夫。

    只是自己婆婆本来就不喜这门婚事,之前已经变着法要退亲,今儿这样,是要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到底要不要为媳妇说句话?老侯爷已经开口了:“针脚细不细密又怎么了?横竖你又不穿。”老侯爷的话给楚夫人解了围,她把鞋子放回茶盘上,笑着对月太君道:“婆婆息怒,儿媳妇这几年精力实在欠了,眼神也没原先那么好,这摸着,针脚也还算细。”

    月太君哼了一声,把茶拿起沾沾唇,意思意思喝过,接着把一对荷包放在茶盘上。这关总算过了,婉潞站起身,瞟一眼面色有些不好的月太君,记得以前她和自己祖母虽然关系不是特别亲密,也不至于现在连面子情都没有?

    后面的见礼也还顺利,侯爷不管内务,楚夫人年将五旬,生在官家,嫁在侯府,上有婆婆,下有儿媳,无数双眼睛盯着。不会像月太君一样天真烂漫,照例接了茶,拿了鞋袜,教导几句也就过了。

    二老爷夫妇也是这样,三老爷是侯府异数,二十多年前就和侯府决裂,投军去了。四老爷现在在户部任员外郎,四太太一双眼十分精明,往婉潞身上扫了无数眼也就过了。

    大爷生来是个富贵闲人,大奶奶潘氏平日要帮着婆婆管理家务,自己院里孩子还小,瞧起来倒比大爷还要老那么几岁。二爷是三老爷的庶出子,去年点的翰林。据说三老爷就是为了他的生母才和侯府决裂,那是侯府不能说的事,自然婉潞也没打听出内里底细,只觉得这位二伯温文尔雅,听说他是二太太带大的,果然二太太是个善人。

    三爷倒没什么出奇,只有三奶奶秦氏一张脸笑的像花一样,四爷是二太太的长子,行动之间和二爷有些相似,果然是一个娘带出来的。四奶奶水氏端庄坐着,脸上的笑容不多不少,五爷和四爷同母所出,笑容也差不多。婉潞不由多瞧了眼五奶奶,周氏出身将门,还当她是那种英气勃勃的女子,谁知看起来有些娇弱,偶尔还咳一两声。

    到七爷跟前,郡主总算站了起来,礼数也还周到。剩下那几位都是弟弟妹妹,依次见过礼,婉潞只觉得脸都快笑皱,府上有体面的管家们又来给新任六奶奶磕头,发过赏钱银子,总算可以坐下听上面两位老上辈再来教训几句。

    茶还含在口里,就听到月太君透着慈爱地对赵思贤道:“贤哥儿,你现在娶了媳妇,院子里的人手想来不够,你那奶妈妈我瞧着也是个不着三四的,你媳妇初来,我让老李家的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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