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皎走了很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别走了，走再远也走不出这人间，即使走出了人间，也走不出六界，走出六界也走不出无方。这天地说小也小，说大也大。”鹤与突然又现身。

“老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谢皎怏怏不乐道。

“我怎么能走了呢？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可是……”谢皎面露难色，“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至少现在没有一点头绪。”

这可能跟她现在的心情有关，都怪那个苏律突然跳出来说一大堆话，惹她不高兴。

“这怎么叫没有头绪呢？这真是意外之喜呀！”鹤与欣喜道。

“啊？”谢皎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看啊，那个苏律，他喜欢你呀！这就是转机呀！要做的不就是拆散他和秦桑吗？现在他喜欢你，只要你一直横插在他们中间，那他们就不会好好相守，多好的事！”鹤与分析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谢皎并不认同。

“我说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那个苏律不是爱慕你吗？你就借机横插一脚，你不喜欢那个苏律也没关系，总之就这样拖着他们，至于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这的确是大好的机会呀！”

“可是我……”

“可是什么可是，既然你已经决定以凡人的身份插入他们的生命，那我们不防再过分一点，直接捏造一个凡人的身份，能够光明正大的和他们交往。”鹤与提议道。

“什么？”谢皎不明白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哎呀，就很简单嘛。你看，苏律秦桑他们都是有钱有势的世家子弟，你要是想和秦桑争得一席之地，那你身份必须也跟她差不多。到时候我给你假造一个凡人的身份，类似世家小姐什么的，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们交往，也能光明正大的拆散他们，多么省事。也省得遮遮掩掩，躲在暗处不好行事。”鹤与说。

“我不同意，我不喜欢苏律，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谢皎撇撇嘴说道。

“又没让你和他在一起。只是让你横插一脚，拖着他们两个人。就……”鹤与想了半天，“就类似于画本子里面拆散男女主人公的那个恶毒的女人，就是多余出来的那个人。这多余出来的人虽然可恨，但对推动情节发展有着不可消磨的作用，且影响巨大，没有她还不行。”

谢皎：“……”

鹤与看谢皎愣在了原地，以为她没听明白，别又举了一个生动形象的例子。

“你看啊，就这么跟你说吧，老夫从前写过一本书，名字叫《琐窗寒》。这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啊，非常相爱。但是突然蹦出一个爱慕女主人公的恶毒的坏人，这个坏人为了得到她是不择手段。你不需要不择手段，但是道理是差不多的。”鹤与捋了捋胡子说道。

“那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谢皎问。

鹤与：“……”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让你和那个坏人一样想方设法拆散他们，不得已的时候甚至可以把苏律抢到自己手里。而且这个是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当你彻底融入他们的命数，你得到苏律的心，那就不愁拆散他们俩了

。”鹤与说。

谢皎点了点头，“所以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鹤与：“……”

“最后，男女主人公没有在一起。那个姑娘最后孤独终老，日日看着窗外的那一株寒梅，倚窗叹息。所以为什么叫《琐窗寒》呢？起名字是有用意的。”鹤与说。

最终鹤与还是说了这个结局。谢皎虽然感到感伤，但还是得意于自己扳回了一局。

“好了，老夫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就这么办吧，定了。”

鹤与说完便消失了。

慕容潋留在妖族多日，好吃好喝好招待，到了约定的日子却迟迟不肯回去。

晏绥无奈，也看出了些什么。

“慕容姑娘，无论你心里怎么想的，都请打断你的念头。你应该知道，你所想的那些不会有结果的。”晏绥道。

慕容潋继续装傻：“我怎么想的，我能怎么想啊？我就是想留在这里，不想回家跟我那个未婚夫成婚。我就想的这么简单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没有必要留在妖族。你要知道你留在这里的确很不方便。有我护着你，你自然很安全。但是一旦我看护不周，你就可能会被他们抓走，甚至吃掉。你要知道我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晏绥说。

“我可以跟着你啊！”

“孤不想让人跟着你。”

晏绥这时自称用了“孤”而不是“我”。

慕容潋也听得出来，晏绥真耐心快要被用了，他的确是有些生气了。

“你别生气，我……我也是没办法……”慕容潋瞬间泪眼汪汪，心里难过的要死。

明明她向来刁蛮任性，随心所欲，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只要受一点点委屈，就觉得承受了天下最大的恶意。

她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但是却无法改变现状。

晏绥叹了口气，“你喜欢我什么呢？我的皮囊？我的性格？还是别的什么？”

“你……你都看出来了……”被说中的心事，慕容潋起初还觉得有些羞涩，而后就在那一瞬却也想通了，不再遮掩。

晏绥轻笑，这么多年，爱慕他的女仙女妖那么多，她们的眼神如出一辙，他如何看不出来。

这是唯一让人遗憾的是，他最想从一个人眼中看到那样爱慕的眼神，那人却从未满足他一次。

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你爱的那个人偏偏爱你，多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到他身上？

“因为你救了我，不止一次。从你第一次救我，我就忘不了你了。从那以后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见到你。为了你，我宁愿逃婚。我不知道我生来就这么大的胆子，还是因为你。总是为了你，我能做的还有更多更多！”

慕容潋也不管那些别的，索性把一切都说开。

“又是因为救命之恩吗？”晏绥苦笑，却也觉得讽刺。

“实不相瞒，我心中有爱慕的人。”晏绥说，“我爱她，起初也是因为救命之恩。不过后来我才发现，爱了就是爱了，救命之恩

不过是我的理由罢了。不过是……我能接近她的唯一的理由……”

慕容潋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觉得很难过。即使早就想好了他或许有喜欢的人，但听到他怎么说，还是会失落，会伤心。

“能给我讲讲……她的事吗？”慕容潋擦了擦快要溢出来的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晏绥摇头，“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记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或许她早就忘了，可是我记得就够了。只要我一人记得，就足够了。”

对于她，对于她的一切，他都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正在此时，朝生来到了妖族。她此时来到此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慕容潋。

她一心促成慕容潋和苏故，若是慕容潋不在，那这事便做得不算圆满。

慕容潋失踪多日，永州王府的人也四处寻找而无果，一个个着急上火。

朝生察觉到异常，只好亲自出动。掐指一算，慕容潋居然到了妖族，还赖着不走。这事怨不得晏绥，但是让她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个事。

以朝生的能力，从妖界之门来到妖帝的大殿，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些妖连她一根头发丝都触不到。而她也无心跟那些小妖缠斗，便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到了大殿上。

晏绥对朝生的出现感到意外，却也是意外之喜。

“榆火神君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我记得你从未来过我这里。”晏绥说。

“本座无心与你说这些，把慕容潋交出来。”朝生道。

慕容潋自己主动走出来，她看着对她而言陌生的女子，又看到晏绥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很欣喜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一切。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待在这里的。”慕容潋说。

“这里是妖族，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是凡人，长时间居于妖族群聚之地，你的身子也受不了。而且，想想你的父母，他们生你养你，现在你失踪了，他们的确很担心你。”朝生说。”

慕容潋看了一眼晏绥，这般望去，明明那么近，却觉得那么远。仿佛隔了许久，隔了很多年。那么远。

“所以，我真的是没有一点可能了吗？”慕容潋问晏绥。

“我爱了她将近两千年，往后的时光里，也并不准备放弃。”晏绥说着，目光却从未从朝生身上挪开。

朝生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听出一二。但这些与她无关，她并不想理会。

两千年。

这个数字，这段时间跨度，便是她慕容潋此生都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是人，他是妖，她不过短短数十载，而他却有千年万年的时光。他们，无论哪里，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一点般配的样子。

慕容潋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想要放声大哭的感觉。仿佛是没有那个力气，抑或是，没有那个心情。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送我回去吧。既然你已心有所爱，我这样纠缠下去也不像什么样子。我堂堂郡主，还没有沦落到求着让别人来爱我。”她说。

这便是她剩下的唯一的骄傲。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