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人谢皎早就放下了。但从前的事，现在想来还是会心痛。

现在她爱上了既明，但想起那段过往，依旧耿耿于怀。毕竟当时似乎谁都没有错，只是命运弄人，让他们错过了。

“苏皑，”谢皎说，“看在你从前是苏皑的份上，我再救你一次，但是你要放我离开。我们从今以后，今生来世，生生世世，不拖不欠。”

慕容律从谢皎眼中看到的是决绝的眼神。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仿佛永远都失去了她。

慕容律想，只要他还活着，就凭着前世的情分，也一定能让谢皎回心转意。

“阿皎……”

谢皎缓缓拿出那颗装着龙幽草的避火珠。那是既明曾经送给她的。一看到这珠子，她就想起了既明，想到了苏故。

我把你送我的珠子给了别人，你会不会不高兴？

但是现在既明不会回答她。

就在珠子快要递给慕容律时，原隰现身阻止了谢皎。

“谢皎，凭什么无缘无故救他？”原隰问。

“你是……长明殿之主？”

谢皎认出了原隰，他曾经在边春山的温泉中疗伤。

“是她让我来的。”原隰的。

谢皎知道，他说的“她”是指榆火神君。

“就当是还了前世的情分。”谢皎说。

慕容律想要说话，奈何被原隰控制住，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来。

“前世？情分？”原隰挑眉，眼中或是笑意，或是讥诮。

谢皎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原隰说：“三百年前，你所记得的不过是你能看到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又当如何论断？”

谢皎随着原隰的话音又看到了三百年前的过往，但这次却是完全陌生的记忆。这不是她的记忆，而是另一个人的视角。

“若要实施新政，谢家是唯一的阻碍。”皇帝沉眸，目光中是隐忍的杀意。

“苏皑愿意为君解忧！”苏皑目光坚定，或许如今只能用“大义凛然”来形容他。

而后，就在半个月里，谢家家被抄家，家主及其嫡系都被斩杀，剩下的旁支和女眷有的流放边疆，有的被充为官奴。

而这些，全都是苏皑的手笔。

苏皑爱慕谢皎，所以想方设法救出了她。可是其中还是出现了差池。阴差阳错之下，谢皎沦落为秦月楼的舞姬。

谢皎难以置信地回想着那些三百年前的画面，却没有流一滴泪。

原本以为耿耿于怀的，原来早就成了前尘过往。人事已远，那些过去了的，似乎早已缥缈，触摸不到。那样虚无，那样讽刺。

画面一转，日子是谢皎和苏皑成婚前夕。

苏皑的暗卫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带到苏皑面前。

此女竟然是谢皎从前在谢家的贴身侍女。

侍女愤恨地嘶吼道：“苏皑，你害了谢家，害了我们全族，你以为小姐知道真相后，还会心甘情愿嫁给你吗？她恨不得杀了你，把你挫骨扬灰！谢家所有死去的亡灵都不会放过你！你个禽兽！”

“你说什么……你是说，阿皎都知道了……”苏皑后退几步，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侍女却得意痛快地笑笑，带着恨意和诅咒，“你此生都不会得到最爱的人，注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事实上，那个侍女确实是悄悄溜进来找谢皎的，目的就是告诉谢皎当年谢家惨案的真相。但是她没有见到谢皎就被抓起来了。

不过苏皑自然不知道，而且那侍女嘴硬，除了咒骂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肯透露。于是苏皑慌了。他

苏皑不确定侍女有没有和谢皎碰面，有没有告诉她当年的一切。

“夫君，你难道不知道……斩草除根吗？”白姬月走到苏皑身边，分明是最温柔的声音，却说着最无情的话。

“想想你今天拥有的一切是怎么费尽心思得到的，你忍心就这样让它葬送在那个女人手上吗？”

“万一她把一切都知道了呢？你说，她会不会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了你？”

白姬月的话如同一道道利刃插在苏皑心上。

苏皑的心颤抖着，却没有说话。

“不如，我替夫君杀了她，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如何？”白姬月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

“你……”苏皑反应很大，“你敢……”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白姬月笑着走了。

苏皑骂了声“疯子”，却没有阻止她任何行为。

白姬月杀了谢皎的那天，苏皑就在院子外面，却没有踏进半步。

“斩草……除根……”苏皑默念着白姬月说过的话，缓缓转身离开。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谢皎看着那段原本不属于自己却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隔世的记忆，心中却是彻骨寒凉。

远隔三百年，她才知道了自己被杀的真相。

而既明，他明明知道一切，却对自己只字未提，让她以为事实就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或许，他是不想让她更痛苦吧。

“这便是三百年前的真相。你自以为的不拖不欠，不过是因为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原隰说，“如今，你也没必要去拿着珠子救慕容律，因为他不配。”

“那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现在法术被封，根本逃离不了这里。”谢皎说。

“可以，但是你不能再去见苏故。”原隰说。

良久，谢皎道：“好。”

原隰未慕容律解开了浮川种下的幽冥咒，便带着谢皎离开了。

传闻有一世外高人从天而降治好了九皇子慕容律的急病，皇帝便祭天祈福，感念上苍。

……

长久以来，苏故一直在想方设法打探谢皎的踪迹，却一直一无所获。直到慕容律病好之后，他派出去的人几乎可以确定，谢皎已经不在慕容律身边了。但是她究竟在哪里，所有人都不知道。

浮川利用慕容律得到龙幽草的计划失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要得到龙幽草，否则根本无法修补元神的裂隙。

现在，他又把目标转向了苏故。

浮川在青天白日之下现身，攻击苏故。所有保护苏故的家丁府兵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杀死。

谢皎恢复了法力，原本在边春山等既明完成历劫，却又在突然之间感受到了苏故有难。

就在浮川快要掐死苏故的时候，谢皎出现了。

苏故在看到谢皎的那一刻就忘记了生死，目光定格在那一瞬间。

“皎皎……”

谢皎和浮川打得激烈，苏故却帮不上任何忙。他虽然武功高强，但也只是一个凡人，于斗法之事一窍不通。

谢皎当然打不过浮川，眼看就要抵挡不住时，朝生和原隰现身。

浮川看到了这两个狠人，当然首先是想着要逃命，于是闪身消失，溜之大吉。

原隰去追浮川，朝生叮嘱道：“像从前一样打伤即可，留他一命，他还有用。”

原隰笑道：“我知道。”

苏故一把抱住了谢皎，声音颤抖地叫着她的名字。

“皎皎……皎皎……”

谢皎当然也思念他，可是她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朝生。她记得答应过她什么，却也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她还记得自己在慕容律的府邸答应了原隰什么，可最终也没有兑现。

她知道要远离他，却是情不自禁。

朝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阻拦，他们的确真心相爱，最难拆散。无论谢皎承诺多少次，答应多少次，她都会控制不住地来到苏故身边。

这一次，她还能说什么？

谢皎见朝生离开，知道她是不会再管他们了，却仍旧心有余悸。

“皎皎，和我回家吧。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把我们分开了。”苏故说。

入夜，如谢皎意料之中那样，朝生还是出现了。

谢皎看苏故睡熟，给他施了个咒，让他睡的更深一点。

庭院里，朝生站在那里看着那轮明月。

从谢皎的角度看去，朝生背对着她，清冷如许，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

“原来在凡间看月亮，竟然是这般景象。”朝生道。

“凡间的月亮和长明殿的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同样的月亮吗？”谢皎说。

“长明殿的月亮更大，更圆，更亮。而这里的，却很小，很远。”朝生说。

“即使如此，凡间也有不少文人墨客喜欢望月咏怀，更有不少人对月情有独钟。”谢皎说。

“可是他们也只能停留于喜爱，远远看着。触碰不到，也不会拥有。”朝生说。

谢皎听出了朝生话里的意思，“神君可不像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有话不妨直说。”

“离开苏故吧。你们这一世不会有结果。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空，又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去换一场空梦呢？那样得到的不过是痛苦罢了。”朝生说。

“为什么你一定要拆散我们？”谢皎问，“给我一个理由。”

“如果你一定要和苏故在一起，便是所有人命格里多余出来的那个人，你会乱了所有人的命数。你和苏故在一起了，慕容潋怎么办？你觉得永州王府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要面对这一切的还是苏故。”

“你和苏故在一起了，你以为慕容律会罢手吗？运簿上他连太子能杀，更别说是和他毫无血缘关系却还要抢他心中所爱的哥哥。你以为以苏故的能力，能够游刃有余的应对这一切且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