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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66章 和解(一)

    作品:《本座专治不服

    这次朝生没有被结界困住,而是轻易地进入了结界。想来当初这结界就是鹤与设下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来破坏这花朝恰了阁。如今她全都想起来了,这结界对她而言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等我带公主离开这里之后,我会找个没有纷扰的地方,为公主建一座最华丽的楼阁,那个地方便是公主的家。”

    “杻阳山就很好,终年阳光普照,很温暖。”

    这是顾蓝当初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候他们都被困在黎国,甚至连未来都看不到。可是顾蓝的目光就是那样坚定,他说他会带她离开,他说他会给她建一座最华丽的楼阁,他说她会有一个家。

    他说的都做到了,可是所有的悲剧都发生了,是她拖累了他。

    一千年后,他们又相遇了。可她忘记了他。当她被困七绝血阵时他说生生死死都要陪着她。她她消失了一千年他便等了她一千年。

    兜兜转转,这两千年的岁月,仿佛都是在错过和等待。

    “顾蓝……原隰……”朝生看着阁中的景致,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在触摸到古木扶梯的那一瞬间,她感知到了那日原隰在花朝恰了阁之中发生的事。

    他应该是回想起了那一世的一些画面,所以才痛苦不堪,执念成魔。

    朝生不由得心疼。她想去找他可是又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他说,“我不爱你了。”

    他说,“放过我吧。”

    朝生突然就生出一种无力之感,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而她被困在回忆里,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与原隰从相遇到相识,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朝生……”

    朝生仿佛听到原隰在叫她。

    从前也有很多人叫她这个名字,可是没有一个像原隰这样唤得千回百转。

    “朝生,你为什么不绾发?”

    “我来帮你绾好不好?”

    “你知道在凡间男子为女子绾发意味着什么吗?男子为女子绾发,是表达爱慕之情,想要和她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我为你绾发,是凡间那个意思。”

    “朝生,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朝生,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朝生,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这样子很好,尤其是像个小孩子的时候。”

    “朝生,小姑娘……”

    “我不怕你,从一开始就不怕。你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很好,不管真正的你是如何,你都是你。”

    “朝生,你一直都是你。”

    “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我爱你而不得,却能陪你一起死,足够了。”

    “小姑娘,别哭啊。我在这里。我一直都陪着你……”

    “朝生,我好想你……”

    “朝生……”

    不知是因为两千多年前的回忆而是今生的过往,在那一瞬间,朝生只觉得痛彻心扉。

    “原隰,原隰……”

    她的原隰真的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那么爱她了。

    朝生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不由得放声大哭。

    一切仿佛回到了两千多年前她在凡间历劫时的那个冬天。冰冷的黎国王宫,没有温度的花朝阁,天寒地冻,严寒彻骨,似乎一切都好不了了。

    而她,却只剩下无能为力,就像是她眼睁睁看着顾蓝死在自己眼前,眼睁睁看着原隰堕仙成魔,眼睁睁看着原隰离开自己,她永远都是那么

    无能为力。

    这世上的爱恨可不可以不那么深刻?若是淡如行云,若是轻如落雪,会不会不那么难过,不那么心痛?

    从前只道是寻常,如今回首,却早已深入骨髓,刻入神魂。从前她也以为自己没有心的。如今才发现,原来从七绝血阵开始,甚至更久之前,她便爱上了他。爱得刻骨铭心。

    ……

    短短几天之内,原隰和秦剑的大军便攻下永夜河,进入焚雪城,而今日一早,便把祭白的最后一只军队击溃。祭白这个魔君也成了过往。

    “既然大局已定,成王败寇,我认了,要杀要剐随便!”祭白道。

    “你都败了,杀你有什么用?”秦剑觉得好笑。

    “斩草除根,这可是你说的。”原隰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的确,是该斩草除根。”秦剑漫不经心道。

    “把他交给我吧,暂时先留他一命,我有用。”原隰说。

    “我之前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一定要收拾祭白,总不可能是为了魔界之尊之位吧?”秦剑道。

    “魔界之尊不稀罕,”原隰幽幽道,“但是祭白也的确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他的眸子里是深渊一般的沉寂和深不可测,秦剑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犹记得很久以前,原隰也这便桀骜乖戾,没有耐心。但是他的一切情绪都表现在眼神里,写在脸上。而现在,喜怒不形于色,眼神深沉得可怕。

    秦剑不由得感慨,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成长吧。至于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为什么?”秦剑问。

    “你该庆幸,你对她没有生出什么杀念,否则,你现在绝对不会好好站在这里。”原隰沉声道。

    他说的“她”自然指的是朝生。

    秦剑一时间被他的话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后知后觉,秦剑才反应过来——

    “你说祭白也……”

    原隰懒得多解释,让人把祭白捆起来便走开了。只留秦剑一人在原地一脸茫然。

    “祭白他……怎么可能?”秦剑喃喃自语。

    祭白一直是效忠前任魔尊祈鸢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是他怎么敢对朝生下手?难道一千年前杻阳山七绝血阵的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吗?可是为什么原隰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他又是什么时候查到的,从哪里得知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盘旋在秦剑脑海里,现在他需要好好理一理。

    “诶——原隰,等等我!”

    秦剑连忙跟上来。

    “告诉我怎么回事。”秦剑道。

    “你做了这么多年魔君,怎么依旧把人心想的这么简单?”原隰道。

    “啊?”

    “祭白或许的却有他的忠心,但是一千年前魔尊祈鸢依旧在沉睡魔界无主,而朝生就是你们几个魔君成为魔界之主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有的人自然是想娶了魔族公主,这样也就名正言顺接手魔尊之位——譬如你。或许他们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事实证明,她不可能答应嫁给你们任何一个。既然如此,自然就会有人生出杀了她的心思,譬如重行,譬如浮川。祭白未必不是其中之一。而且,我一直认为,一千年前杻阳山七绝血阵一事,远不止是这么简单。”原隰沉眸道。

    “嘴上说着放下了,现在做的每件事,哪一件不是因为她?”秦剑冷哼一声。

    原隰神色有那么一瞬的黯然,旋即黑眸之中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他轻笑道,“你懂什么。”

    “我不懂,你就懂?我只知道,既然相爱,就一定要在一起,不管用什么办法,什么手段。”秦剑说。

    他这话倒是像极了一千年前原隰说过的话,那时他也说过,爱就一定要在一起,诸多借口,不过是因为不爱。

    原隰苦笑,“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我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到现在你都不相信尊上对你的真心?”秦剑有些无语,“你看她的样子像是不愿意的吗?你这就是矫情。”

    原隰没有再理会他。他知道,祝余永远都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那道坎。

    其实他真的很想杀了祝余。但是想起她护着他的样子,他便也无从下手。

    既然她心中一直装着祝余,如果他杀了他,她一定会恨死他吧。恨不恨倒是无所谓,可是那样的话,她非但不会死心,还会永远记得祝余。原隰甚至,他永远都斗不过一个死人。

    即便他无数次下定决心要放下,可心中却还残存那一丁点希望和绮念,幻想他们还有可能……所以,祝余不能死。他宁愿朝生慢慢放下甚至忘掉那个人,也不愿让她记一个死人一辈子。

    原隰把祭白关在魔界的永夜炼狱之中,便回到了永昼宫,但是朝生却不在。

    “尊上在您走后不久就跟着照云去了无方界,后来回到宫中,您没有回来,她便独自去了杻阳山。”辛夷道。

    “杻阳山?她去那里做什么?”原隰问。

    辛夷摇头,“尊上的事,我从不过问。”

    原隰了然,便离开永昼城,去了杻阳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必定是去找她的。可是去找她做什么呢,用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身份呢?原隰不知道。可是外出征战的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他只想见到她。

    至于用什么理由,原隰一路上也想好了,就用祭白的事做借口。好歹祭白从前也是朝生的父亲——祈鸢魔尊的部下,若是要处罚他,还是应该过问一下现在的魔尊。

    对,就用这个理由。原隰想,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杻阳山连人影都没有,原隰找遍四周都没有找到朝生。最后,他只好把目标锁定在大门紧闭着的花朝恰了阁。

    不知为什么,他每次来到花朝恰了阁,总会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甚至还会看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他只以为是建造此楼阁的人残留在这里的执念太重,所以才会把那段悲哀深刻的记忆在不经意间传达给他。

    在楼阁外,他就听到了哭声。那是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自觉会感到难过。怎么会有这么伤心的人啊?

    “那倒是……朝生……”原隰心头一紧,不顾一切便冲了进去。

    只见朝生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埋头痛哭。

    仿佛是受尽委屈,又像是遭受着无尽的痛苦,无法排解,超脱不得。

    “朝生……”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大悲大恸的模样,她浑身都在颤抖,看着那样单薄无助,那么让人怜惜。

    原隰看着只有心疼,她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她这个样子,他又怎么能不管她呢?

    原隰不由分说上前抱住了她。

    这时候,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冷漠,所谓的怨恨,早就烟消云散。他以为他早就放下了——他无数次告诉自己放下了,可是原来这段时间的冷漠疏离,不过是自己在赌气罢了,他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他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她?到头来,还是他输了。

    “朝生,朝生你怎么了?朝生,怎么了告诉我。朝生……”原隰紧紧抱着她,轻声问她。

    朝生看到是原隰,一把回抱住他,哭得更大声了。

    “原隰……原隰……”朝生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看到他了。

    “原隰,原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隰我欠你太多……原隰对不起……”朝生紧紧抱着他,不停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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