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像上次一样，什么都抓不住吗？

被气浪冲飞到半空中时，莉莉丝这样想着，她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流逝掉，再也凝聚不起来——因为，看不到“希望”的所在。

老人太强了，以她这样软弱的家伙，就算有了挥剑的理由，就算有了挥剑的决心，但却没能得到挥剑之后期待的结果——如果说挥剑是为了守护，那她也什么都没守护好。

……放弃吧。

这样想着，她慢慢闭上眼睛，咬紧了嘴唇，悲伤再次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刺激得她想要流泪。

然后，耳边又突然响起了那温柔的声音——存在于记忆中，存在于怀疑中，曾在血月之国听过的，也在寂静无人的树林中听过的，一个少年的声音。

“不能放弃，莉莉丝。要坚持你的本心，战斗到最后一刻！”

……艾伦·贝华隆特？

听到这样的话，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和上次一样，周围还是那样的景物，那样的环境，没有多余的声音。通道里，血色的气焰将黄色的光晕遮盖住，光彩动人，灼热的气浪在不停翻滚，炙热舔舐着肌肤，一如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内心。

如此清晰的话语……绝对不是幻觉……

所以，你是在叫我不要放弃么……提醒着什么？预示着什么？

随着这样的想法诞生，莉莉丝的身体再次紧绷，炽热的气息从嘴里呼出，流逝的力气也重新回归！她转过头，血色红瞳中，灼热的腥红开始蔓延！她的心脏开始更加强劲而有力的跳动，叠加起来的滚烫在她体内不停循环，让她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无比炽热的愤怒，随着力量一起在全身蔓延开来！心脏震颤的声音愈来愈大，像是有某种存在在体内苏醒，睁开了满是愤怒的眼睛。

“啊！”

莉莉丝张嘴，从喉咙里吐出异常愤怒的嘶吼声！她的身体在空中翻转，手上再次握紧巨大的鲜血盛宴，更加狂暴炙热的血色气焰将剑身层层覆盖！她所有的力气都化作一掷，将鲜血盛宴投掷出去，在巨剑脱手时，空气仿佛扭曲在一起，挤出难听的声音！

直直对着冲向修尔的老人！

与此同时，老人也心生警醒，全身的血脉像是遇到天敌一般不安的翻滚，差点将他手上凝聚起来的腥红打散。他惊讶的回过头，逐渐收缩的瞳孔中，巨剑在视野中越来越大，快要将他可视的一切填充！

这，已经不是他能随便抵挡的攻击了……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莉莉丝的攻击好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幅，它超越了战士的等级，而在到达剑宗的等级后，还在无限逼近圣域……

老人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少女没有领悟圣域的法则，她的攻击，说不定真的可以打破这一层薄薄的屏障……

刚才发生了什么先不管……但目前看来，我也要稍微认真一点了……不过，仅仅是这种程度的力量，还是不足以守护住你重要的东西呢……

这样想着，老人目光一凛，身上不安翻滚着的血脉瞬间就平静下来，如大海一般的力量瞬间镇压住面对火焰的那种不安！他往后倒退，拳头却向前挥动，腥红更甚，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仍在向后挥动，执着的击向修尔！此时，就算莉莉丝在发动一次攻击，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修尔闭上了眼睛。

莉莉丝仍在空中，双眼重新泛起绝望。

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却飞扑而上，打破了莉莉丝和老人的对弈之局，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修尔面前……

那是可可亚。

只听“噗哧”一声，老人的手掌拍上少女柔弱的身躯，浓郁至极的鲜血从她口鼻中喷涌而出，无数暴烈的风压也从碰撞中挤压出来！她的身体向前倒飞，带起一条血线，狠狠地撞上一旁的墙壁，又被冲击力弹落地面，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后，这才停了下来。

这时，老人的拳头已经和巨剑进行了一轮碰撞，在后继无力的情况下，巨剑身上燃烧着的血焰越来越淡，最终坠入地面，在地上划开缝隙。而老人的拳头上，也罕见的出现伤口，鲜血从中缓缓滴落。

可无论是莉莉丝，又或是老人，对最终得出的结果都已经无动于衷。

因为在不远处，一名少女静静的躺倒在地，身体歪曲，就像是人偶一般。她侧过头，双眼渐渐失去焦距，嘴角还在不停地咳出鲜血。

“可可亚！”

老人在此刻终于失去所有威严，他惊慌失措的喊叫起来，踉跄着跑向可可亚。他将少女拥抱在怀，苍老的双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少女的背部。少女抬起有，对他露出勉强的笑，缓缓闭上了眼睛，鲜血溢出得愈加厉害。

莉莉丝愣愣的站在原地，身上的力量再次倒退、回归，心脏的震颤也回归平静，她双脚一软，然后就瘫坐在地。

某种程度上，事情出现了转机，本来应该死亡的修尔，也保住了性命。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喃喃自语，脸上珠线涟漪如雨。

修尔靠坐在墙，低着头，昏黄的光晕照映过来，看不清表情。

……

卡帕多西亚建立于此处的城堡异常巨大，相应的，里面的房间也数不胜数。

在其中一个房间，可可亚被放置在了床上，而洁白的床单已经被血染红。少女闭着眼，满脸痛苦，嘴角不停有鲜血涌出，就算老人不停地拿手帕去擦，也无济于事。

在老人身后，莉莉丝紧咬嘴唇，双眼通红，眼中还有水雾弥漫，显然是刚刚才哭过。修尔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部低垂，双手撑住额头。

拉卡尔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眉头紧皱。

“大人，可可亚小姐受到的伤势过重，显然是损伤到了血脉……如果要救治的话，我想，应该要动用‘源血’才行……”

“现在启程已经晚了，从大陆的东部到西部，需要耗费的时间太长，可可亚目前还不是高位血族，她坚持不到那个时候。”老人却摇了摇头，脸上自责更深。“而且，别说是现在已经实力下降的我了，就算在以前，‘源血’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小姐这样死去吗？”拉卡尔吼道，他握紧了拳，在老人的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二次做出如此逾越的冒犯行为。

恍惚中，拉卡尔已经对他单膝跪下。

“大人！我愿意将自己献祭，化作‘源血’来救治小姐！”

老人愣了愣，他看着拉卡尔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满脸痛苦的可可亚，叹了口气。

“这又何必？你也知道，可可亚是诺费勒家族第一继承人钦定的未婚妻。只要将可可亚受伤的消息传过去，不出几天，就会有‘源血’送过来。”

“可是大人，你明明知道小姐渴望的是自由！”拉卡尔却再次对他吼道，甚至连他的身上也有气息沸腾翻滚起来。“如果要向诺费勒家族求助，那我们就输了，小姐也再无重新拥有自由的机会！”

“那我能怎么办？”老人终于怒了，气势反压拉卡尔。“如果不这么做，我要怎么保下可可亚的性命？连命都没有了，就算得到自由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献祭我啊！”

面对老人释放出的威压，拉卡尔却咬紧牙关，目光依旧坚定，他再次说道。

“每个血族的诞生，体内都会有微量的‘源血’，我现在的实力已经到了剑宗，如果将我体内的能量凝聚起来的话，无论如何都能得到两三滴源血吧？”

他伸出手，掌心处，血焰在熊熊燃烧，将他的目光照映得熠熠生辉——像是燃烧着他至今为止储存起来的全部勇气。

“如果是为了小姐的自由，就算是献出自己的生命……那又何妨？”

老人愣了愣。

“……可她不会同意。”过了片刻，老人还是摇头拒绝。“拉卡尔，我知道你是看着可可亚从小长到大的……但是，拿命去换取她自由的交易，别说她不会去做，就连我也不会同意！”

“而且，你以为你这么做，她就会得到自由了吗？”

“什么？”拉卡尔愣了愣，掌心的血焰也有些飘忽。

“失去一名剑宗，我们在这里的力量就愈加势单力薄。”老人伸手抚上少女的脸，动作轻柔的为她拭去咳出的血，神情却满是痛苦。“家族那边不会帮忙——可可亚，她只是具备晋升次生种的潜力罢了，如果不是拥有晋升原生种潜力的人，家族那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

“而且，就算可可亚具有晋升原生种的潜力，可对方却是被认定为二十年必成传奇的天才，对于这桩婚事，家族同样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认命了吗？”拉卡尔掌心的血焰愈加飘忽不定，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但是，至少这次，可以不向对方求助吧？

“献祭我的话……”拉卡尔再次请求，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莉莉丝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一个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感到痛苦的老人。

一个为了守护别人的梦甘愿牺牲的青年。

呐，那种感觉，无力，自责，彷徨，无论怎么做也没办法改变的现实，我又再一次体会到了。

“还真是一如那天啊……”

莉莉丝感叹着，从心底里冒出了“想要帮助他们”的想法……然后，心脏再次震颤起来。

如果能帮助他们……

只要我能够做到……

什么代价都可以……

再然后，她就听到了那样的声音，已经不止一次的——

“可以啊，把渴望鲜血的‘自己’放出来吧。”

这句话以她的声音传出，然后就是无数个她一起在喊着，声音层层叠加，在心底不停荡漾。

那是今天，在得知自己的母亲是血族时，那种遗忘已久的意识和感觉的重新回归——不再是那种模模糊糊的感受，而是清晰的知道，那是“另一个自己”……

“能够帮助我么？能让我守护那重要之物么？”她问道。

“当然可以啊。”另一个她回答，声音中带着笑。“十七年了，如果你早就放我出来，情况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哦……因为你很笨嘛？”

“我要怎么放你出来？”她没有计较对方的嘲笑，再次发问。

“这个只能问自己哦，不过，我现在已经可以出来一点点啦。”另一个她说，笑声戏谑。“仔细想想吧，你还是在排斥我呀……自己讨厌自己，这可真奇怪，而且很恶心。”

莉莉丝没有回答，在那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像是释放了什么凶兽，随后，汹涌滔天的血气便从她身上蔓延出来。

伴随着，那种面对鲜血的恐惧，和与之矛盾的本能的渴望。

……像是两种“自己”。

“讨厌这样的自己么……”莉莉丝自言自语，呆毛耸拉下来。“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此时，老人和拉卡尔都愕然回头，视线对焦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莉莉丝浑身都在往外燃烧着血焰，无比浓郁！少女的眼白完全被腥红覆盖，瞳孔也泛出些微的橙红。

“如果需要源血的话，我想，我应该有。”

沉默了许久，少女才回过神，对他们说道，同时伸出自己白皙的小手。

“所以，用我的吧？”

她说，笑容绞在一起，看起来万分委屈。

……

老人和拉卡尔最后还是接受了莉莉丝的提议。

随后，莉莉丝就将他们都驱出房间，连窗户都锁得死死，既没有让他们留下来参观，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会用什么办法，对一切都含糊其辞。

“莉莉丝，我真是没用的人啊。”

离开的时候，修尔对莉莉丝说道，露出憔悴的笑。

“还有，你变得坚强了呢。”

莉莉丝先是摇头，然后点头。

“那么，要加油哦。”

修尔最后说，转身离去。在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离别前修尔对她说的最后一句鼓励的话。

这一章可能比较意识流——其实只是我忍不住抖设定和挖坑罢了。

提问：呆毛不翘的莉莉丝还是莉莉丝吗？

答案：蛤蛤蛤！！

附加：读者群有隐藏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