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马志院长组织专家会诊。

清江来的教授也参加了会诊。这位专家是神经内科的著名教授刘海，他用了半个小时给李响体格检查，瞳孔、脉搏、心跳、呼吸、血液，再进行睁眼、皱眉、吐舌、认字等等一系列测试之后，他很满意，生命体征正常。

刘海教授再测量李响的智力。

“一百减七等于多少？”

“九十三。”李响努力证明自己智力正常。

“九十三减七。”

“八十六。”

“八十六减七。”

“二百五。”李响心里有气，我白痴，好不？总减下去，硬是要证明我智力低下怎么的？

“咦？不对，再算，八十六减七，多少？”

“八十六。”李响干脆把自己的智力退回到两岁之前算了。

“嗯。脑子受到中度损害，智力下降，思维混乱，需要做两至三个疗程的高压氧治疗。生命危险，暂时没有。”

五千块钱请来的教授，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李响勉强度过了危险期。这是他在会诊后向县委的领导汇报的结果。

李响没危险，龙佩贤就有危险了。

现在，溧水两岸的拆迁基本完全，除了文庙孤独地耸立在河边之外，其他数千栋房子都成了低矮的断壁残垣。

“保护文庙联盟”自发组织起来，上万人联名上书县政府，还准备去清江直接向省政府请愿，这声势浩大得龙佩贤感觉出不得气。

媒体无中还可以生有，这里现成的一件事还能不炒作？于是，几个小时之后，媒体上就出现了“梅州文庙要不要拆迁”的讨论。

媒体的评论几乎是一边倒，谁拆文庙，就是贼臣乱子，谁就是罪恶滔天。

有些媒体似乎还想从灵异角度上挖掘些东西，虽然上媒体要审查，宣传迷信是不可能被通过的，但是，作花边新闻，作奇谈异事，来吸引一些眼球，也大有人在。

“梅州县长被菩萨吓得脑中风”这样的文章肯定有人喜欢看。

于是，大量的媒体拥在病房门口，都想争取第一个采访李响。

李响早就知道这一劫躲不过，好吧，进来吧，问！

“李响县长，你是不是看见神了？”

“李响县长，神是什么样子？”

“你是被神控制了神智吗？”

……

足足二十几个问题，不过，一个意思，所以很好回答。

“我没遇见什么神仙，我是无神论者，世界上也根本没什么鬼神。我晕倒，应该是劳累的原因吧。我从京城回来，还没有闭过眼。所以拜托各位记者朋友，千万别在媒体上宣扬我李响遇到神仙之类的话，那真成笑话了。”

失望。本就知道会失望，记者们还是想碰碰运气，现在彻底地失望了。这个话题没意思了，再问其他话题。

“文庙该不该拆迁呢？”

“这个问题嘛，答案有三个。”李响坐了起来，他不想再装病人了，虽然装病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跌破道德底线太多，也会脸红的。李响坐起来说，“文庙拆不拆，那是有关部门决定的事。已经决定了，我不能说不负责任的话。该不该的问题，有三个答案，都正确。拆！不拆！可拆可不拆！这就是答案。”

“那您的个人想法呢？”记者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穷追不舍。

“我个人想法？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我李响就是一个普通人，你随便问一个人也行啊，我作为县长，我只能说，我能够表达的只有职位想法。”李响也不敢得罪记者，转过头，对胖妞说，“你觉得文庙该不该拆？”

“我我……我不知道。”胖妞一时没了主见。

李响哈哈一笑，说：“我也不知道。”

记者们没有挖到什么八卦新闻，再加上李响有病，不好过多打扰。他们不想报道劳模先进事迹，这年头，报道劳模也没人看，所以，转战梅州县委、政府那边去了。

史济安是没胆量面对记者的，前面三个自焚的人，随时有可能会被人追问责任的事，所以他只能对记者说，县长回来了，我们是副职，到时候李响身体好了，你们采访他吧。

龙佩贤对于文庙的拆迁有了九分忌讳，现在再拆，就算是十个人借胆子给他，他也没这个胆量。

所以记者一追问，他只能老实说，这个问题值得研究。

不错，总算打了一个翻身战。除了文庙之外，该拆的全部拆了，并且还算不得强拆，可以交差了。

龙佩贤松了口气。

可是，龙佩贤心里愉快了三分钟，突然又沉重起来，并且变得很不愉快。他娘的，这功劳是李响的。前后两天时间，两次拆迁，形成鲜明对比。

龙佩贤恨恨地看了看自己屁股下的这张位子，抬起屁股，用力坐了几坐，“妈的，不就是一张皮椅子吗？都盯着这个位子！”他无奈地摸了摸这张真皮皮椅，嘴里说，“坐不久罗，该李响坐了罗。”

龙佩贤眼前是灰暗的。他在等上级领导关于文庙拆迁与否再请示的批复。由于遇到这件事，刚才他们几个议了议，再打一个报告，顺民意，保留文庙，现在等江都有关部门批准。

当时，要求拆文庙是江都领导说拆的，现在不拆，还得请他们批准。两个月前，曾巩来梅州视察，重点就看了溧水两岸改造项目，他对保留文庙一事，当场表态是应该保留，千年古物，毁了可惜。可是第二天，上面突然来通知说，文庙保留意义不大，为了把溧水两岸改造不留下遗憾，还是应该拆了文庙，请梅州有关部门认真研究。

指示都作了，还研究？

一般来说，上面的指示，下面只有两个字，“服从！”一不要讲理，二不要**，讲服从绝对不会错。所以，梅州有关部门的“研究”的结论，就是一个字：“拆！”

现在情况突变，再拆，比第一轮强拆还难。百姓“保护文庙联盟”的组织都成立了，虽然他们不合法，但他们合理，菩萨都显灵了，你们谁敢拆？

百姓是朴实的，对鬼神也是最虔诚的，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求别人没用，他们唯一可以寄托的就是神仙菩萨，可是，一辈子就不知哪里的菩萨灵，现在好，眼前就有一蹲十分灵验的菩萨在这里，你把它搬走，别说联名的那一万多人不答应，全城也没有几个人答应。

所以说，龙佩贤不敢再冒险，宁愿挨曾巩的骂，也不敢去拆庙。他传真了一份请示报告，等候回音。

有人会说，龙佩贤不会亲自去请示吗？不行啊，特殊时期，哪能离开梅州？电话，电话很方便，龙佩贤这基本的礼貌还是懂，他打了电话，曾巩冷冷地回答，你们打个报告来吧。

这种冷漠是一种信息，龙佩贤十分不安的信息，他已经在曾巩眼中没分量了——在曾巩眼中，他本就没分量，因为，龙佩贤是苏瑜的人。

大难临头的感觉始终笼罩在龙佩贤的心头上。

“书记，传真来了。”

龙佩贤接过传真件一看，哭笑不得，上面写着，“你们所报告的事项，是错误的决策所导致的结果，责令梅州有关部门及时更正拆除文庙的错误决定。”

龙佩贤眼睛翻白。

他差点捶胸蹬足，指天发誓，这个决定绝对不是我龙佩贤做出来的，是你曾巩指示我们这么做的。现在，你们怎么可以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不过，翻了一会白眼球的龙佩贤，没有和曾巩做计较，他默默地把传真件交回秘书手里，轻声说了句，“传阅。”

文庙保住了。

李响的病也好了。

梅州又归复了平静。

当然，死人的事是不能一笔带过的，出这么大安全事故，不处理人，那不是对人民的什么当做儿戏了吗？别说是政府强拆出的事，即使是其他工程上出事，还需要担责！

所以，周晓愚一行人回去后，梅州的官场主要领导，大多数人都惴惴不安。省里的调查组早回去了，他们自始至终没有表态。

李响回到家里。

文青欢天喜地。

“老公你真行，别人拿不下的事，你一出马就搞掂了。”

文青当然关注这件大事。

李响回来，匆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就投入到事件的处理中，干净利落，不会没有口碑和议论。至于李响为什么会这么顺利，估计没几个人看得懂，就连李响自己，也只能确定苏敏是看懂了。但老百姓不会想得太多，他们的信息量比较少，再加上老百姓最喜欢把一些有意思的事演义化，所以，一两天的时间，文青听到是，就是说，李响是神，有彻天的本事。

李响回到家里，文青在他嘴上用力地“吧”吻了一个响吻，哔哔哔哔，说个没完没了。

“老公啊，你给菩萨磕头，真的见到菩萨了？听你病了，我急得要死，可是，我赶到那里，说你危险不让我进去，哪有妻子不能进去的道理？我质问他们。但是，有一个拦住了我，说我不能见你，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谁？”李响当时也奇怪，自己病了，全城皆知，文青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李响有过装病的经历，但这次她怎么知道他是装病呢？原来还有隐情啊。所以李响急忙是谁。

“一个尼姑。老公，你还记得四年前，我们在东禅寺遇到的那个尼姑吗？”

“记得呀，她说我该出头露脸的时候了。”

“是呀。今天就是她拉住了我，她说，你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亲人不能去打扰他，走错了一步，一辈子受苦。我又问她，你有没有危险，她说你平安的就像泰山一样。所以，我们就没进来了。”

文青喜喜洋洋，她对尼姑的话敬若神明，十字路口，文青认为，只要自己没有打扰李响，就不会走错路，也就是说，她认为，李响现在是在一条康庄大道上，平步青云。

可是，李响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尼姑，东禅寺的尼姑，他一直没注意，原来，她也是知情人。红尘中的事，她们搅合进来了？这事有些诡秘。

突然，文青搂着李响的脖子，在李响的耳边问：“你就要当书记了？”

李响身子微微震了下，谁说的？

“都在议论呢。他们说，送你去京城学习，其实就是为了让你接手书记职位。特别是今天，好多人议论说，死了这么多人，龙佩贤不可能不担责任。”

李响呵呵一笑，说，哪有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要是这么简单的话，李响跑回来干嘛？梅州的天又没有塌下来，又不是地球上就梅州这块地方不转了。李响回来，是不得已，他不得不回来了。

李响不能讲给文青听。文青不该知道的事，绝对不让她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可以说，文青会寝食难安，梦里也会吓醒。

李响说，老婆啊，升不升官咱不急，但有一件事我有些猴急了，你猜什么事？

用的着猜吗？文青摸了下李响的下面，做了个鬼脸，“这么粗了！”然后，把自己的身子贴上去，说，“先做，还是先吃饭？”

李响那话儿被文青软绵绵的小腹压着，兴趣上来了，说，先做一次解解渴，晚上再来大餐。

文青嘤的一声，紧紧地抱住了李响，她早就被煎熬得难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