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员工大澡堂内，吕弈清剧烈地咳嗽着，而贾靖则双眼赤红，不停地流着泪，靠，早知道这烟雾会喷进眼睛，就不去睁眼看了。

贾靖走向了吕弈清，想要对自己没有提前告知的举动说声抱歉，却惊讶地发现对方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吕弈清沉默了一会，低着头微不可察地嘀咕了一声：“谢谢！”，他似乎很少接受外人的帮助，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竟然有些少年发自自尊的羞赧，仿佛冰山解冻。

“这可不是无偿的哦，等出了这里，你要告诉我所有的事。”贾靖可很会看时机，嘴角微微上扬，伸出食指点了点吕弈清的胸膛。

吕弈清摘下了兜帽，劈手拍掉了贾靖冒犯的手指，随意披撒下的发丝遮盖了他那双灵气的眼，显得有些颓的同时又多添了几分深沉，仿佛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过多年所积淀下来的气质。连贾靖也常常会去想，他这么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哪里来的这般凛冽气势，感觉好像看透了所有的人生道理，无欲又无求。

他轻轻一哼，原本静无波澜的脸居然出奇地绽开一抹笑意，尽管并没有经典镜头中的男神那般惊艳，相反而是有些别扭，但是，他头一次让人捉摸到了他的心情。

“这种情况下，你还担心这个？”他唇齿轻启，深邃的眼里噙着无奈的神色，似笑非笑。

“打个提前量，不说就等下次。”贾靖两手一摊，眉头一挑，洒脱得像个甩手掌柜：“只有五分钟了，你还有什么没运用到的信息吗？或许我们还能搏一把。”

吕弈清想了想，将刘海撩到一边，拿出了那冷却完毕的木签，然后展示给贾靖看：“最后的问题，应该在这里！你们都认为它是无用的误导物，也许接下来它能有一次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贾靖也照样抽出了冷却结束的木签，在这一点上，的确还有尚未解释得通的地方，“那让我们试试！”

吕弈清回头走向浴室的一侧，从而与贾靖隔出一段距离，而这距离恰好与那木签的探测范围相近，只不过稍稍超出了些许。

他心念一动，木签便随着指示运作起来，没有实体的波纹向四周荡开，不多时就收到了反馈：木签没有变暗，周边一切正常。

“该你了，你去我刚才的位置。”吕弈清额头轻点，显然事况还是顺着他的想法在行进的。

贾靖搓了搓手，随后像模像样地激活了木签。结果出乎了他俩的意料，同一个位置，仅仅是不同的人，却出了两个不同的结果：贾靖手中的木签探测片刻后就直接黯淡了下去！

“这……怎么回事？”贾靖也是替其他合约者发出了心声，几乎所有人都困惑在这一点上，即使死了也未能理解问题根源。

“我想，差别就在我们俩身上，你们其余四人都有一个共性，而我却没有。”吕弈清尽全力调动起每一个脑细胞，任务开始后就分别的他们，是在哪里做了相同的一件事？缺失的肉，是靠什么才能联系上木签的失灵与否？

难道！两人的眼睛同时大睁，从互相的眼瞳中确认了想法，随后贾靖脸色一变，靠着浴室的排水口干呕起来。他甚至联想到了当初在灵宅的事，想到了当时的那口浓汤，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整个胃吐出来清洗一下。

他们的区别就在那场晚宴上，当时除了吕弈清，其余四人都吃了那块肉排，殊不知，它就是用死者的肉所烹制的，所以每当他们使用木签时，木签百分百地会黯淡下去，因为探测范围内囊括了他们自己，也就是感应到了他们胃中的怨鬼肉体。怪不得当时吞咽下去之后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窥视着，发自体内地一寒。

就在这时，一抹鲜血混合着肉块从贾靖的胃里翻腾而出，通体没有被炙烤过的痕迹，似乎还是生的，不知道当时汪勇的鬼魂给合约者们施加了什么障眼法。

“放心，合约不会要求那么严，不然你这样算是必死的局。不过，你现在也算是找到剩余的部分了。”吕弈清拍了拍贾靖的后背，但没控制好力道，敲得贾靖一愣一愣的，眼皮痛苦地直跳。

“恭喜合约者贾靖寻找到尸块，完成度97.5%”

“我算是知道王心虹为什么要杀我们了，我们的胃里本就有它的一部分，它想要恢复完整，必须是要从我们身上硬取啊。”贾靖抹了抹嘴，不着痕迹地唾了一口。早在第一个人死亡的时候，完成度就增加了2.5%，也就是说，肉块由于吕弈清的不食用，它所占比的百分之十被划分为了四份，不论是呕吐出来还是被鬼物杀死，都会增加。而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人的份了。

吕弈清点了点头，怪不得王心虹当初第一时间选择依赖他作为助力，毕竟只有他身上没有尸体的气息，所以暂时没有将他列在敌对名单之中。

“可是，汪勇为什么要这么做，杀死他的是王心虹，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对我们下黑手？仅仅是因为合约的命令吗？”贾靖咬着牙，血液的味道还在他的口腔里晕染。

“我想，还有一部分是由于他珍藏的执念。”

“珍藏的执念？你的意思是，他即使死了，还想着找地方留下对方的尸体？噫……真变态！”贾靖皱着脸摇了摇头。

三分钟过得很快，他们又重新暴露在怨鬼的感知之下，周围的气氛再次阴冷了下来。吕弈清压手表示安静，他隐约听到了雷芳的呼救声。

“雷芳还活着！也许就是她没有意识到最后的生路了，走！去提醒她呀。”贾靖向出门去看，却被吕弈清按住了肩膀。

“她也完了……”吕弈清没有动，默默地摇了摇头，似乎变回了当初那个个性冷漠的自己。

血，满地都是鲜血；手，束缚得无法动弹……

清冷空荡的大厅里，雷芳贴着墙，恐惧地望着两边的人：韩亚兵和白项展。原本同行的队友如今已然是另一幅可怕的模样，空洞的眼眶里汇聚出了浅浅的血泊，角度略微一变就会顺着下眼角淌出来，仿佛永远也流不尽血液一样。他们此刻就像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毫无血色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双手如同锁链，不管雷芳如何挣扎都不会让他们移动分毫。

她终究是跑不掉他们的追捕，她真的跑不动了，直到现在还是没有看到贾靖和吕弈清的身影，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她的驱鬼符已经用完了，仅仅是打了尸化的白项展一个趔趄，不过多久就又能赶上来，也许是场景中没有其他可锁定的目标了。

而现在她之所以没被杀死，完全是靠着驱鬼符的效果强撑着，五分钟的免疫攻击，一旦撑过去，对方立即就能下手补刀。而且这些尸人并没有主体的意识，完全被王心虹远程操控着，即使被驱鬼符打中，依然能够执行束缚一类的命令。

完了，完了……雷芳不禁留下了悔恨的眼泪，如果自己早些注意到女鬼的把戏，自己那一队就不会被各个击破了，韩亚兵他们或许都能活下来吧。

哒哒哒……女鬼感应到了傀儡传达的信号，狞笑着赶来，一袭被血染红的花裙成了雷芳死前最后的景象。

……

“合约完成！”

一切景象在这一刻定格，悠远的播报声回荡在整个洋馆之中，似那山间的晨钟暮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