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报社会议室里，嘭的一声。

桌上四个茶碗差点被震翻。

“我是社长听我哒！！！”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辩，他们终于艰难的通过了一个决定：拿出报社省吃俭用攒下的仅有的十二枚土鸡蛋，去会会印刷厂丁老板，以期尽快搞定海报印刷事宜。

老肚带公子炫去的，一路上，老肚不停的低头揭开盖布看看篮子里的土鸡蛋，那是他后院的小母鸡辛辛苦苦下的，平时都舍不得吃。他想好了，这次为了报社翻身豁出去了，但是如果行动失败还搭上了土鸡蛋，那你这个社长就给我麻溜的滚犊子吧。

城西开远门外汴河边有个东京印刷厂，业内称东厂，是开封最大的印刷厂，开封的主流报纸刊物都是从这印刷的，老板就是开封时报社的主要债主之一，丁丁。

公子炫对这次谈判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因为他们欠着东厂的账没还，但是如果去找那些没合作过的印刷厂，怕是更难谈，毕竟报社一分钱都掏不出来。走在路上，公子炫的小心脏突突的跳着，强咬着牙不让自己表现出紧张。

老肚压根没有抱希望，如果不是公子炫强硬的拍桌子立下军令状，老肚是不会拿十二个土鸡蛋这么大的事来开玩笑的。

进了东厂的大门，丁老板一阵惊喜，误以为他们是来还账，热情的把他们迎进了厂长办公室，上好的茶水奉上，脸上乐开了花，对公子炫赞口不绝，“哈哈哈，炫公子的办事效率果然是很赞啊，还亲自送过来，真是有劳了。”

“阿？送过来什么？”公子炫一脸茫然。

丁老板笑着，以为公子炫装傻，指着篮子说：“怎么用篮子装着，年轻人就是有新意啊。”

说着他便上手揭开了盖布，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盖布揭开，里面躺着的不是银子，而是十二枚粉嫩的鸡蛋，丁老板一下愣神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钱呢？”

“哦，是这样的丁老板，这些鸡蛋是我们报社散养土鸡下的土鸡蛋，没有喂过饲料，没有打过激素，营养绝对没的说。是我们拿来孝敬您的，虽然少了点，但是我们全部的了，这份心意还请您笑纳。”公子炫站起来说道。

丁老板听了把盖布一扔，立马绷起了脸，“你们二位，过来逗我呐？我笑纳这鸡蛋有何用？老子要的是钱，银子！”

桌子被丁老板拍的嘭嘭响，老肚早料到会这样，尴尬无奈的摇着头躲开丁老板的视线，公子炫只能硬着头皮上。

“丁老板，银子您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有个很好的业务，要印制一批画像，等一卖出去……”

“我不管你印什么卖什么，印刷费带来了吗？”丁老板一脸冷漠的说道。

“印刷费我想等卖完了马上跟你结。”

“你想啊，你想的倒是美啊，旧账还没结，还想添新账，你是把老子当活菩萨了还是你这脑袋里全是鸡蛋花啊？”

公子炫忍辱负重，央求道：“丁老板，都是生意人，您就再帮我们一次吧，我保证……”

“你休要再保证，趁本厂长还能保持克制，慢走不送。以后不是还账就不要进这个大门了，我们东厂开门是做生意的，不是给你们这些渣渣喽喽做慈善的。”

公子炫还想再争取一下，老肚怒气冲冲的拉了下他，“还要不要尊严了？”说完拎起鸡蛋就走。

丁老板哎了一声叫住老肚，从他手里拿过篮子说：“尊严你们可以带走，鸡蛋留下，总比一文钱都没还的强。”

两人羞愤难当，只好把鸡蛋捡出来，篮子拿走了，丁老板吃惊的看着这两个穷鬼迈出办公室门槛，在他们身后唤了声：“安贝，过来。”

这时一条肥硕的大狼狗摇着尾巴经过他们身旁冲进了屋里，公子炫哑然，和老肚回身一看，那丁老板手里正拿着鸡蛋，一脸孝敬的往那条安贝嘴里喂。

报社四口人都舍不得吃的土鸡蛋他来拿喂狗，这简直把老肚气疯了有没有，老肚紧握着拳头，想冲进去打丁老板一顿，但是慑于安贝的淫威，只好咬着牙愤然离去。

刚一出印刷厂大门，憋红了脸的老肚就狠狠的撂给了公子炫一句话：“要么给我带一篮子土鸡蛋回来，要么你就不要再进报社的大门了！”说完便甩袖走了。

公子炫拎着公文包呆立在原地，没想到现实会搞的这么残酷。精心准备了一晚上的营销策划案都没来得及拿出来讲便被人轰出来，还得不到同事的支持与鼓励。颓丧、无助、孤独、茫然，一股脑的朝他袭来。

东厂看大门的老大爷一直在门楼里默默看着公子炫，看着公子炫呆呆的站了一会然后蔫头耷脑的坐到了台阶上，心事重重很可怜的样子，不禁想到了自己正在拼事业的孩子。

“小伙子，有心事？”看门大爷忍不住过来问道。

“嗯。”公子炫叹了口气，“一箩筐的心事，不比鸡蛋少，唉……”

“别叹气年轻人，人这一路走过来，总要迈过很多坎，你要愿意的话，捡最大个的讲给老头子我听听，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看门大爷说着便坐到公子炫旁边。

公子炫看这大爷和蔼可亲心慈面善，便把遇到的困难讲给他听了。

没想到大爷听后呵呵一笑，对公子炫说：“看你这个小伙子挺上进，我给你指条明路。宣化门里有个必胜印刷厂，你去找他们老板，就说毕姥爷介绍你去的，管用。”

公子炫挠着头看了看这位大爷，听称呼这大爷就不是个一般人，看起来有七十多了，但很精神，再看这面如平湖，双目炯炯有神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个普通看大门的，一定大有来头。

谢过姥爷，公子炫一路问到了宣化门，在宣化门里的胡同内找到了必胜印刷厂。跟东厂比起来，必胜印刷厂小的像个作坊。公子炫回头又想，那老头面如平湖双目有光一脸精明的，不会是个骗子吧？

但公子炫马上排除了这个不友好的想法，因为毕姥爷知道他穷的身无分文，除了色相根本没什么可骗的。于是公子炫深吸了口气，走进了必胜印刷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