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计极限？”

陈戾摇头轻笑了一下：“那是你们的预计极限，不是我的。”

他望了眼不远处，由汇聚在一起的数千柄火把所形成的红点，随着人群移动不断变化着方位，眼神忍不住地飘忽了起来。

地上数千点星火与星空上数不尽的明星，互相照映看起来美不胜收。

陈戾眼神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后，突然轻声道。

“讲个故事吧。”

闻言。

二狗面无表情的盘膝坐地，向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坐下听故事。

戾哥这话一出来。

就不需要再考虑什么建议撤退了。

安心做好准备等待迎敌就好了。

就算要死，也要晚点死。

但要是在戾哥讲故事的时候，打断戾哥，那...

陈戾抬起头再次远眺起满天繁星，停顿了一会后，才悠悠道来。

“小时候穷啊，没钱买烟花。”

“像那种最便宜的擦炮也是买不起的。”

“但是过年，所有小孩子都在玩烟花，整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鞭炮的爆炸声。”

“眼馋呐。”想到以前，陈戾突然笑了起来：“于是我就想办法。”

“去捡炮，去在别人放过的鞭炮中，捡那些没被引爆的鞭炮去玩。”

“在一声声零散的爆炸声中，我找到了过年的气氛，以及久违的开心。”

二狗等人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地汇聚在一起的火把，此时已经慢慢朝他们这边也就是红月避难所移动。

死就死吧。

至少死前还能听个故事，和戾哥一起怀念一下童年的美好。

“可是这种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

“有一次我幸运的在一户人门口捡到了一小条鞭炮。”

想起童年的故事，陈戾忍不住双眼紧闭，张开双臂拥抱着天空，嘴角咧开一丝开心的笑容。

“那天是真的幸运啊。”

“要知道，我以前捡到的鞭炮都是一根一根的。”

“而那次，竟然捡到了由十几根鞭炮聚齐起来的一小条鞭炮。”

“我现在都可以记起那时的如获至宝兴奋的心情。”

“在那家人放鞭炮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有一小条没有被点燃的鞭炮被炸飞到他家屋外的茅厕里。”

“但是我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等那户人全部回家之后，我才跑到那家人屋外的茅厕里。”

陈戾耸了耸肩：“毕竟小孩子的自尊心往往很强，捡东西在我当时看来是个很丢人的东西。”

“那小条鞭炮戾哥当时肯定玩得很开心吧。”二狗移开眼睛强行忽视慢慢逼近的数千火点，强笑了一下：“毕竟长大了就没有那种趣味了。”

陈戾没有第一时间出声，沉默了一会后才缓缓摇着头，轻声道：“并不开心。”

“当时我没舍得一次性将那一小条鞭炮点燃，便将那一条鞭炮拆开一个个装进兜里。”

“想着这样就可以玩好久了。”

“可是就在我刚刚做完这一切，那户人家关着的门突然打开了，几个大人带着小孩手里拿着更多的烟花重新走了出来。”

陈戾停顿了会儿才轻声继续道。

“所有人将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聚焦在一个偷摸钻进别人房子茅厕，10岁的小男孩身上。”

“聚焦在一个偷摸钻进别人房子茅厕，偷烟花的小男孩身上。”

“只记得我当时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半天，然而那户人家的大人根本没听就把我扭送到我家里，当着我父母的面严重指责我这种偷东西的行为。”

“具体怎么骂的，有点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父亲点头哈腰的在一旁道歉，并立马去村里小卖部买了一捆3000炸的鞭炮，赔礼道歉。”

“而那户人的几个小孩在一旁做着鬼脸朝我吐着唾沫，嘴里还唱着改变的童谣。”

陈戾停顿了一下，用着奇怪的音调微微哼了起来。

“偷人鬼，偷人贼，生了孩子你没屁眼。”

“他们冤枉你，戾哥。”二狗在一旁感同身受的怒声道：“你只是去捡了一小条他们不要的鞭炮而已。”

“那年好像是大年初一吧。”陈戾没搭理二狗，继续道。

“那天下午，我被**衣服，双腿被绳子绑住，顺着屋外二楼头朝地，倒悬挂在空中。”

“而我的母亲当时在一楼，用父亲的皮带像抽陀螺一样不停地抽着我。”

“神情狰狞地一直在说，为什么要偷东西，为什么要偷东西，养你这么大，结果养了个只会偷东西的畜生。”

“让我想想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想起来，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陈戾突然咧嘴诡异地笑了起来，双手捂着脑袋，剧烈地摇着头。

“我没偷，我没偷。”

“不是我偷的，我只是去捡了他们不要的鞭炮而已。”

“我真没偷。”

陈戾突然神情平静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道。

“可是没人信我。”

“我拼了命地用双手捂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想给自己保留一点体面的尊严。”

“我感受到全村人都在注视着这个，因为偷东西，正被母亲教育但依旧嘴硬不肯承认错误的小男孩。”

“我感受到了那个我平日一直有好感的那个小女孩，此时也将厌恶的目光扎进我身体里。”

“我那母亲呢。”

“我那母亲一边将我衣服的鞭炮拿出来，扔在我身上，一边开口怒骂道，证据确凿还嘴硬，我怎么就养了一个你这样的畜生。”

“好像是为了向全村人宣布自己家教严格，又好像是为了告诉全村人她虽然穷但是有骨气，偷东西这件事情只是她的不孝子自己做的。”

“总之，愤怒之下的母亲将我那如至宝般的数根鞭炮全部点燃，扔在我身上。”

“嘴里还一边喊着，喜欢放烟花是吧，让你放个够。”

陈戾抬起头望向满天繁星，双手拄着手杖，眼睛微微眯起。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在自己的后背上炸开、响起。”

“那次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烟花不仅仅是美丽的。”

“同时还是致命的、危险的、会让人流血、会让人感到疼痛。”

“原来烟花不仅仅是代表着幸福、喜悦以及开心。”

“同时还对应着泪水、鲜血以及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