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宇向来有一颗大心脏，在如此幽深诡谲的古堡中安然沉睡，醒来后精神饱满。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永夜之下不分昼夜，只有一轮弦月冷清地挂在天空。

支着胳膊坐起，屋里光线很暗，凉风灌进窗棂，黑色织锦窗帘在风中轻拂。

夏洛特公主不知道去哪儿了，女仆们也不在，星宇爬起来，点燃五斗柜上的一支白釉纯银烛台，渐次亮起的火光给墙纸和地毯上的繁复花纹镀上一层暖色的橙黄。

窗外传来翼翅拍打的响声，他原以为是那只叫做卡利斯托的大乌鸦，谁知从远处飞掠过来的却是一只蝙蝠。

“梅菲斯特？”星宇试探着喊了一句。

蝙蝠呼啦一声扑进卧室，停在他的手腕上，两颗赤红的眸子隐隐有些瘆人，忽然被无形的力量压扁变形，把自己折成一张三寸长的黑色信笺，从中间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邪异花朵起，两边斜向上分开成V字。

“搞什么鬼？”

星宇打开信笺，梅菲斯特的立体影像出现在纸上，依旧是金色波浪长发的魔女形象，但和黑暗地域时的样子又有不同，胸脯更加挺翘饱满，几乎要把开领晨衣给撑破，一根黑色锁链垂入深深的沟壑之中。她的双腿越发修长浑圆，连星宇这样的小男孩看了都有些面红耳赤。

“我的代言人，遇到麻烦了吧？”

“是啊，不过我遇到麻烦，你干嘛这么开心？”

“因为又可以交易了啊！我闻到好多好多灵魂的气味呢，帮我收集灵魂吧，三百个灵魂就能从我这里换到一袋黄金，一千灵魂兑换一件王具……”

“我一个灵魂都不会给你，这次的危机我能自己度过！”星宇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拒绝了。

嵌入胸膛的灰珠能收集灵魂，星宇没有太关注，一路上它自动收集的灵魂已有不少了，七草的萝奴阿越死后灵魂被禁锢在里面，阴影王麾下三个黑武士的灵魂碎片也有部分吸入其中。

不过，只要不把灰珠换给梅菲斯特，她也没办法对这些灵魂下手，以后找机会释放出去，让它们随着季风回归海洋。

梅菲斯特的影像叉着腰，咬牙切齿的说：“哦？看来你很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呢，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从你那里闻到一股老对手的气味，可不是你能对付的级别啊！”

“老对手？是天使？”

“不要想当然，是另外一种东西。记住了，遇到它千万不要惊慌失措，首先你得控制情绪，否则连一点希望都没有。找到机会用这个来对付它。”

黑色信笺陡然腾起一股火焰，软化变形，烧成一堆灰烬，星宇掌心留下一把奇异匕首。

匕首的刀锷刀柄为一个整体，纯银质地，密布黑色阴纹，刀锷向两边卷起成螺旋状，而刀刃最为奇怪，是一枚切削打磨过的梭形水晶，上面布满端点为圆圈的黑色方回纹。

星宇伸手触摸刀刃，手指却一下穿了过去，发现它只是一团虚幻的能量！

“这是什么东西？”

“‘毁约之匙’，破坏规则的钥匙。”梅菲斯特的声音带着一层层回音在脑海里响起。

“要拿这个对付夏洛特吗？好像哪里不对，她不过是个奇怪的萝莉，作为魔鬼的天敌还不够资格，敌人一定另有它物。”星宇默念了几遍‘控制情绪’，收起匕首。

叠好压在床头的旧衣服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装满新衣服的纸盒，星宇也不客气，拿过来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着装，简单的白布斜襟，粗红绳腰带，海蓝色长裤，十分清爽。

出了卧室，廊道没有一个人，一直向左边走，穿过长长的走廊想进入古堡第二层左侧的时候却发现通道口被铁门拦住了，双子古堡的另一半黯淡无光，难道平常只用右边的古堡？

星宇没有强闯，沿着宽台阶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小桌后面的西服熊。

“菲利波为您效劳。”熊摘下相对于他大如南瓜的头颅显得格外小巧的软呢帽，朝星宇鞠了一躬。

“我想出去。”星宇指了指厚重大门。

“如果您有殿下的命令，您当然可以出去。”

“殿下在哪儿？”

“梳妆室。”

城堡里的功能性房间都有门牌，星宇在一楼转了一圈，找到了梳妆室。

推门进去，夏洛特坐在一张红绒面长椅上，只穿着棉布裹胸和白丝连裤袜，双条瘦瘦的腿叠在一起，小脚跷在一张洛可可式的黑金天鹅绒矮凳上。

一个人形怪物坐在她旁边，这怪物浑身长满灰黑色的硬毛，看不清五官和皮肤，细长四肢上套着许多银环，左右手的手指有几十根之多，是长指族。

和星宇过去见过的长指族不同，他身上有很多返古痕迹，比如灰黑色硬毛、过分粗大的骨骼，他是长指族中技艺最为高超的‘古手人’。

古手人厄普拉的手指如海中水母般柔软灵动，指尖捏着钩针，飞快拆线，很快，萝莉腹部一块淡紫色皮肉沿着缝线裂开，渗出一些香味浓郁的紫色液体。

星宇瞳孔微缩，是薰衣草的味道，这究竟……

“公主殿下。”

女仆端上来一只盛满紫液的玻璃罐，巴掌大的肉块浸泡其中，脂肪筋腱都染成紫色，而皮肤极为柔腻好看。

玻璃罐打开的时候，一股更加浓重的薰衣草香味几乎把星宇呛昏过去，逼迫他一直退到门口，这是高浓度的薰衣草精油！

“过来。”夏洛特的双色瞳孔亮起针尖似的光芒，她勾勾手指，星宇只好顺从地走到她身边。

萝莉挪开脚让他坐在矮凳上，又把脚跷在他怀里。

握着两个脚弓纤窄的小脚，星宇睁大眼睛，近距离看一次缝合手术。

厄普拉用两块象牙薄板契入夏洛特小腹的裂口，将这部分肉块取出来，大量薰衣草汁液涌出腹腔，流成一线。

星宇不觉得血腥，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夏洛特似是徒有萝莉形状的另一种东西，比方说木偶或是手办，可以随意更换零件。

等到玻璃罐里的肉块填入腹腔上的空洞，他还是忍不住去问：“为什么？”

夏洛特伸手摸了摸男孩额前的散碎刘海，解释说：“我已经死去很久了，唯一的喜好就是让这具身体变得更加完美，为此我从世界各地收集死亡萝莉的尸体，获得她们最美的一部分，我要成为最完美僵尸女王。”

星宇嘴巴张了张，愣了很久才问：“所有的东西都换成别人的，那你还是你吗？”

“呵呵，特修斯之船的悖论，我当然还是我，只要我的灵魂存在，就永远不会变成别人，美丽的躯壳就像衣服一样，你怎么可能因为一件衣服变成另外的人？”

厄普拉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专注于拆线和缝合，很快将新的肉块缝在她的小腹位置，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