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但是，当许钧逼问徐冲的事，我才意识到自己短暂而自以为聪明的人生中，最重大的失败已经临头。天刚蒙蒙亮，一个年轻同事便擂响了我的门。我火愤愤地踢踏着拖鞋，正要开口谩骂，却被年轻同事一句亲热的姐逼了回去。

“姐，许队长让你立即赶到东风路5号去。”

没好气地关上门，手机却又尖叫起来。我瞄了一眼，屏幕显示出“许钧”两字。

“喂，师傅。”我不得不平和语气。

“在家吗？立即赶到徐冲办公室来，我等你。”

声音还算亲切，但语气不容推诿，一定有重要事情发生。我立即换上制服，带上装备冲出家门。我驾驶着方非的汽车，后座上坐着两个昨晚为我守夜的年轻刑警。

绝大部分市民还没有醒来，街上很清静。我不顾速度限制，不顾交通规则，不顾大部分的标准规范，飞速赶往指定地点。

中级人民法院对面，一栋低层的写字楼，楼外挂着一块显眼的招牌：“天乾律师事务所”，那就是徐冲上班的地方。招牌没有亮灯，但楼下设有保安室。这时天已黎明，几个邻居穿着晨练服徘徊在写字楼下。当我经过的时候，他们谨慎地望着，看起来很好奇。

楼道灯开着，但寂静无人，正揣测有谁在这里勘查时，门廊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许钧满脸不悦地看着我。

我喘了口气，用手摸着胸口。“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许钧没有回答，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徐冲的事？”他举着徐冲的照片。“在会议室时，我便看你神色不对，为什么不说？”

“不……我不知道，只是……”我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说。

许钧将我一起拉进事务所的接待室。“我反复跟你说过要配合，也一再向你透露消息，让你安心，想博得你的信任。好，这就是你的信任吗？”

我用力挣扎着，埋头往门口跑。他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推倒在接待室的座椅上。我一个俯冲又站起来。“我要回去！”

他摇摇头，把照片摆在我面前。“你想当福尔摩斯吗？你想独自一个人破案吗？那你最好让你父母事先坐飞机回来收尸。”

我猛地挣脱他的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接着又冲出一拳，但还没打出去，便被他紧紧抓住，用力地压倒在椅子里。

“甘英，我不是叫你来吵架的。如果再吵，我立即建议关你禁闭。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你做了什么，也不论方非做了什么，我一直在帮你。可是，你就这样不知好歹，不自量力？”

许钧退开一步，袖手站在一边。

我喘息着坐直身子，满面泪水地盯着他，胸脯一起一伏。我又看到那张徐冲的照片，满面微笑，好像在跟我招呼，颇富讽刺意味。

“他死前，你跟他说过话，对不对？”许钧平和地问。在时代公园周边的治安监控视频中，他看到徐冲几进几出，脚步匆匆，很奇怪他为什么那么早冒雨出现在公园里。剪辑视频的图侦民警忽略了我。我也从那些监控点经过，只是与徐冲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差。

“是不是，英子？告诉我。”

我缓缓地点点头。

他温柔地递给我几张纸巾，轻声说：“跟我说说，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当时什么情形？我要全部的情况。”

我擦了擦眼睛，开始讲述当时的情况，包括徐冲说方非出现在戎西公园，以及妇女跟方非搭话、争吵、及撕扯的情景。

“法医跟我汇报过，”等我说完后许钧接着说，“徐冲是被杀害灭口的，杀他的人是个老手，一刀致命，刺中心脏。他还被补刀，准确切断了颈动脉，根本没来得及挣扎就死了。犯案者根本不是抢劫钱财的小混混。他一定跟踪徐冲、或者跟踪你很久了，为了避免你们再次相见，再次交换信息，灭了徐冲的口。”

我虽然早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听着许钧说出来，身子仍止不住地发抖发冷。

“你知道杀人者是谁吗？”

我茫然地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案子的情况除了徐冲说的，就是你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推进地狱，为什么？”

许钧走过来，右手放在我肩头。“其实你很幸运，你是一名警察，你有我们大家呢。我们不会让你沦落地狱的。”他将徐冲的照片收进案卷袋里。“现在，我可能对你有更高的要求，你得让我随时能看到，而不是时不时地耍小聪明溜出去。好不好？”

我低下头，揉了揉大腿，装芯片的小盒子硌在那里。在解开里面的秘密之前，我还不想交出去，但我相信会很快。“好的。”

“我们开始工作吧，看看徐冲的办公场所有什么能帮助我们的？”许钧佯装愉快地说，脸上的笑容涩涩的。“范达轩在那边搜查，不知会不会有成绩？”

徐冲的办公室装修得简洁利落，十分朴素。范达轩已搜了半个小时，把这个小地方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范达轩把徐冲的名片捏在手里，说：“他还有另一个住处，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

许钧环视着四周，表情阴郁。“如果这里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我倒感觉正常些。因为，那表明有人对这里感兴趣。”

我绕着办公桌走了一圈，端祥着这个小地方。突然，办公室右侧的角落似乎有些异样。那里摆着一排紫檀色的文件柜。我俯视着地板，地板是青灰带花格条纹的瓷砖。

“奇怪。”我双膝跪下，脸几乎要趴到地砖上，凝视着离我察看的地方最近的两只文件柜间的一道缝隙。其他几只文件柜都是紧挨着的。我用肩膀抵住其中一只柜子，用力一顶，笨重的柜子纹丝不动。

两个男人总算有点眼色，看到我的动作立即过来。许钧拉起我，然后两人一起用力把柜子推开。我走到门口把灯全部打开。

“发现什么吗？”我兴奋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