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卷帘看来很痛苦，他没听清。

我也没想让他听清，之前不过是一串不满的嘀嘀咕咕。

“请问大将军，你老家是哪？”

卷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没想到，他这么弱，怎么就成了玉帝的心腹。

“少废话，你想怎样？”

“怎么就成了废话，你眼看要死，不想落叶归根埋回老家去？”

“妖孽，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后事。”

“哈哈，大将军，你也太抬举我了，你以为我是贵妃的宠物雪衣娘？死后有贵妃玄宗为它风光大葬，更有才女百年之后又为它吟诗，金埒近收青海骏，锦笼初放雪衣娘？哈哈，对了大将军，听说那白鹦鹉聪明伶俐，是被老鹰啄死的，你是不是那只老鹰？”

“你，你休要胡说。”

“老鹰雄，你紧张什么，难道真是你干的好事？”

卷帘的脸有些不好看了，我乘胜追击。

“难道你家玉帝看上雪衣娘了，你便让它魂归天庭？老鹰雄，你怎么竟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啊，下三滥下三滥！是不是贵妃的尿盆也被你叼走了？”

我笑的前仰后翻，不亦乐乎，卷帘气的脸都胀了，看来，确有其事。

“放屁，再敢胡说，我，我......”

“你，你好能干。”我忍住笑，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笑，哪位大佬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专干脏事，破事，见不得人的事。

卷帘不说话了。

“大将军不要生气嘛，跟你开玩笑而已，不过呢，玉帝身边不好伺候吧，待的久了，你就不怕飞剑穿心？”

卷帘的面色很不好看了，这时候，我不必多言，前车之鉴，让他多想一会，有好处。

看不见哥哥了，他要去的地方，少不了凶险，不想耽搁太久。

时间差不多了，再让卷帘大将军想下去，未必有好处。

“大将军，我知道你此番也不容易，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比较好，要是有一天，你被飞剑穿心，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所以呢，别和我过不去了，再往后遇到好东西，我也好想着你。”我很认真的对着卷帘，没有歪我那太小不大的脑袋。

“想拉我下水，跟你这种妖孽同流合污.....”

“咳，大将军，那叫和光同尘，你家玉帝要是有什么喜好，别忘了告诉我，堂堂大将军，以后不用亲自出手了，祝我们合作愉快，不好吗？”

“反正我现在也敌不过你，随你怎么说去。”

“哦，对了，天尊他老人家，和我一起聊天又喝茶，下棋，赢了一盘，输了九盘，这事我只告诉你了，你可不要告诉别的谁,来日方长，大将军再见。”

吹完就飞，老远了，突然想起那块了不得的银子，赶忙去要。

还好，卷帘站起来，没走出几步，看见我又飞过来，很是紧张。

“大将军，亲近你的银子，可是我的最爱。”

“你想干什么？”

“来祝大将军早日康复，后会有期，保管好我的最爱。”

说完就走，突然想起他晕血，不想再折腾他了，银子，暂且算了。

至于卷帘做的那些事，我没什么意见，笑是因为无意间获悉了秘密。

我怎么会笑他呢？

我的十四爸呀，也是这样的人，靠溜须拍马晋升。十四爸入伍当兵，没关系没后门，后来留在了部队，再后来转业回家，一边上班一边种地，种地的时候辛辛苦苦和他的哥哥们一样流很多汗，上班却纯粹是拍领导的马屁，然而呢，日子比他那么多的哥哥更上一层楼。

哥哥们瞧不上他拍马屁的行为，当面不说，心里却及其的鄙视，可是呢，哪个哥哥缺钱了，他会送上门去，哪个哥哥有事了，他比谁都尽心心力，后来，城里有房子了，接着又有车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他那些从未出去逍遥的哥哥们去逍遥，哥哥们不去，他拉也要拉上车去。

我的十四爸呀，拉着他的老哥哥们去逍遥，他的老哥哥们，第一次出门，是为了去逍遥。

去逍遥，不是为了搬砖，修路，架桥，盖高楼。

我的十四爸，喜欢我，他叫我的名字，叫的最多，最响，最亲，最开心，只要看见我，无论隔着多远，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大声的叫我，追我，然后看着我逃跑，远远地，哈哈大笑，有时候，他也会从背后出现，突然叫我，抓住我，看我挣扎，哈哈大笑，无比嘹亮。

我记不清他对我说过什么，只记得他那么开心的叫我，小时候，我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小孩。

想起十四爸，有些开心，有些难过，谁的一生，像金子一样贵重而光明，那他必有好运，在挫折和困苦之外，努力勤奋，有一些或者一连串的好运，或者，少一些霉运。

难道，我真的打算干一些脏事，破事，见不得人的事，如果为了一个可能会光明的未来，我不介意做一些阴暗的事。

老郭帅，仓促挂帅，无兵无饷银，一路强征了不少老百姓的牲畜，什么是强征，强征等于强抢，贼过如蓖，兵过如梳，官过如剃，他的一生，依然经不起拷问。

我又追上了冯谨，我打算沉默，一路陪他，送那些去敌营的信，老郭帅写信劝诫那些已经背叛大唐的节度使们，希望他们回心转意，共伐外敌。

九嵕山并不高，但葬有高人，唐太宗李世民和他的爱妻长孙皇后合葬于此，安息吧两位高人，因为贞观之治，大唐的第一次盛世，盛世呀，在时间的长河里，屈指可数多么稀缺。

大汉的文景之治，光武中兴，大唐的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大明的永宣之治，大清的康雍乾盛世，我所生活过的世纪，

五千年，就这么几次，我应该珍惜那些太平贫困的日月。

我应该歌颂，那些南关西路从我身边经过的树木，那些和我没有任何瓜葛纠纷的陌生人，你好，陌生人，你好超市，你好南西南巷，你好，菜夹馍，凉皮，扯面，掉渣饼......这一切都无可挑剔。

可我小弟从长安过来看我，他说：“这真脏。”

我觉得很干净呀，因为没有比较，也因为比较，村里哪有这里好，这里哪有长安好，长安哪有北京好，别说北京，长安和杭州都差太远了。

最不好的地方是周村，周村算好了，还有比它更差的地方。

当然了，故乡最美，家乡最美，当然了，狗不嫌家贫，我不是狗，我嫌它泥泞潦草，虽然我爱野花野草野葡萄，但无法爱它的泥泞和潦草，无法爱它，把我累成牛马的日夜童年。

哥哥，你爱小周村吗，爱它什么？

哥哥，你爱大唐吗，爱它什么？

我怎么又忘了，哥哥，你们不谈人生，不说悲痛，不想那么多，你们心无旁骛的生活，种地，打仗，流汗流血，流不给人看的眼泪，不说爱，我却走火入魔。

九嵕山间有一条河，泔河，哥哥在河边鞠水喝，海子说，马鼻子下湖泊含盐，我尝了一口，很甜。

“神鸟，好喝吧，多喝些，往前水没这么甜的。”

冯谨，哥哥，我要是多喝，这条河不够喝呢，好吧，我多喝些，因为明年大旱。

我吞的泔河水位猛跌，吓坏了吧，哥哥，不要怕，虽然我不想解释，你也不要怕，我是小周村的妖，我是你家拴马柱上的妖，妖，也有老家。

“这么能喝，怪吓人的，好了，别喝了，你是不是饿了？”

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立刻飞走，我可不想吃哥哥的马肉。

为什么要沉默，在这荒僻的长路上，我应该唱一首歌，不太会唱，听了太多的歌，想唱的时候，居然张口结舌，算了，聊天吧。

快马加鞭，尘土飞扬，不适合聊天，跳舞吧，又不会，好吧，我在哥哥的马前转圈，好像第一次穿裙子的小孩。

冯谨笑了，一座暖阳，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草黄迷犊卧，水白见鸟飞。

“呵呵，会吟诗”。

“会，你爱不爱听？”我对着这座天大地大的院子大叫高喊，院子，大院子，然后自顾自的大叫起来。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小麦覆陇翻金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小麦覆陇翻金来，翻金来，大地，大地，黄土地，哥哥的贵金属，谁也夺不走抢不走，拉不去剁不开，哥哥的贵金属，哥哥的，哥哥的。

“哥哥，这是诗歌串串饶，好不好听？”

“不错，什么烧？”

“串在一起饶，好诗串在一起，好肉串在一起，好酒调在一起，吃呀喝呀，七天有一次狂欢。”

“呵呵，一年一次，就是好光景了。”

“好吧，哥哥，你是知足常乐的哥哥，节俭的，不浪费的哥哥，一年一次狂欢，一周一次小欢，这样，总可以吧？”

“那得回到开元盛世。”

架，冯谨快马加鞭扬尘而去。

我是画师，画大饼的大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