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莲儿回到家禀告爹和妈，但见老娘在煤油灯下纳鞋底，一针一线勒得好紧，布鞋硬底好穿耐磨；老爹正在炕上审视着一张熟好了的狼皮，必是不忘人家赠羊之后情，要以狼皮、山鸡、野兔、野猪腊肉回报之，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但三只羊贵，岂是狼皮野味所能等同？家无余财，也只能鹅毛礼轻仁义重来相看了……听说两个宝贝女儿要去上学，老娘可愣住了，好端端地朝夕和于双儿教学练功，整日价笑逐颜开、欢天喜地、烂漫天真、无忧无虑，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去上学哩？再说了，已经老大不小的了，要是从一年级学起有很屈才，要从高小插班，原本就没有初小学历，这可真个是从何说起？人家学校也不能允许啊？可是当她抬眼望着炕上的丈夫时，但见许矮子无所谓的样子，老伴儿、老伴儿，长年累月日久情真，观一眼而知其意。

看着老伴儿殷切地目光，许矮子坦言回道“念书那可是大好事，不过你俩个可要想好了，别是我蛇皮搭脸地求人家说妥了，你俩念到半路烦了不念了，那可是让你老爹丢面子了”；知女莫若父两个女儿突然想去上学，当爹的心中明了，但那hua儿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估摸着两个宝贝女儿和双儿兄弟朝夕教练武功，日久生情，又自惭学识浅薄，难以高就，故有求学一说，不过上学求知长学问，更能识大体装门面。“咱先说你俩这想法，其实是好事。可是我不明白？这每日三餐，东游西荡（是指于家在东，自家在西）无忧无虑，好像总有喜事似地”。

听老爹说到这儿，那小莲沉不住气了，他假装急道“爹呀，你老人家要是这么说，那我和姐姐从今往后早晚就不上老于家去了，当初，是你老人家打发咱姐俩去于家代师授徒，说是您和娘老了，喜欢清静，不愿听那伸拳踢腿、吆喝吵闹，于双儿兄弟是两个可造之材，是一对练武的好苗子，难得呀难得……”他这后一句“难得呀难得”是学着老爹说话的腔调儿，自是把个老娘都逗乐了！“小莲呐，好好说别耍花腔”大莲禁不住捅了一下妹妹；小莲自然是明白了，这才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您当初，不接受人家于双儿拜师，可又舍不得这两个习武的好苗子，说是代师授徒自古就有之，并不稀奇，拜师不拜师的那只是一个名义仪式，罹有劣徒恶少学成后欺师灭祖，打着业师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胡作非为，甚至是伤天害理、无恶不作！见人家于双儿在家孝敬老人，举止文雅，见人礼貌得体，虽然是成分不好，可是这两个小青年不自卑不气馁，为人行事不卑不亢，真有那大家子风范气概……”老爹听着絮烦，不禁笑道：“得得，我让你说的是为嘛无缘无故地就想起来要去上学念书？你这不是越扯越远吗？你这不是纯粹在夸赞于家的两位好小伙吗？”；“爹呀，我说的这些都是从你老人家的嘴里吐露出来的呀，要说夸赞人家于双儿，也是你老人家先看上了人家，不然的话，我和姐姐到现在还不见得认识那于双儿兄弟呢？古人都说‘男女有别’，可是老爹竟然打发两个女儿去教授两个不相干小青年，到头来倒落下了不是，那我和姐姐从明天开始，早晚只在家练武，再也不敢去于家了，没得给老爹落下了话把儿”说到这儿，小莲故意撅着嘴，并且别转了脸。到底是习武的巾帼英女，娇羞忸怩作态一丝皆无，并且拿出那猪悟能(八戒)倒打一耙的本事；

许老爹但见爱女反守为攻、反客为主，又禁不住笑道“好刁钻的小丫头，可惜呀，遗憾啊，倘若你早生一千多年，哪里还用得着诸葛孔明亲自去舌战群儒啊，你说了一大套，还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吗？再说下去，恐怕还能指鹿为马呢！”许矮子说是这么说，在心里还真的赞许小女儿的巧言辩才能力，倘能求学上进，将来就凭这张巧嘴，恐怕就能谋个一官半职；膝下教养十四五年，小荷刚露尖尖角，从今往后到得刮目相看了。许大娘在一旁观战，父女“叮当”铿锵有声，禁不住抿嘴直笑；那《三国演义》书上说的是诸葛亮掌上千秋史，胸中更有百万兵。谋略过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这小莲虽是学识浅薄却有如此辩才，岂非咄咄出人意外？“好了，都别往下说了，咱们一家四口人，朝夕相处，一个锅里搅马勺，再熟悉了解不过了，俗话说知女莫若母，那莲儿为嘛突然想去上学？咱们四个人就都心照不宣了，免得小莲东遮西挡强词夺理，明明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上学念书，求知上进，那本是好事情，我虽五十多岁了，还不算老，再忙活个十年八年我自以为还没问题；你爹虽然是瘦小枯干，可他是筋骨强壮武功深厚，自然要比常人健康得多。家务事有老娘我，外面的事你爹就得多多地包揽，谁让咱家有两个有出息肯上进的好女儿呢！”在一旁观战的大莲见时机已经成熟，急忙插言道：“还是我娘心疼女儿，今后二老人家就得多受累了，以后家中的事务不但帮不上忙，我俩的早晚起居更要让二老操心劳神费力了！至于代师授徒我和小莲也不会更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能有始有终，况且，温故而知新，学而实习之一举两得，一定要给我爹教出两个好徒弟来；只是我和妹妹都十五六岁了，怎么也不能再从一年级念起吧；若能上学时，能不能插班从五年级开始念起，那就得看一看大名鼎鼎地许老爹的本事了……”

许大莲一向谨慎稳重，说话从不抢先，总是喜欢让妹妹打头阵，然后自己在见缝插针，然而这位许大莲却是小谋深算，言简意赅，既善言妙语哄捧夸赞了老爹，接着又温柔地将了老爹一军；那一天学都没上过，从没有过学籍，又是两个大龄少女（已过髫龄的少女），恐怕是少有先例；人多嘴杂，倘若两个莲儿不是那块念书的料，不能给大名鼎鼎地许老爹争气，可就让这位窗户眼儿吹喇叭声名远播的许老先生没面子了……

许矮子办事麻利痛快，第二天早上，他扎紧内裤再套上传统武服，看上去好似小巧玲珑干练利索，然后想一想，又用剃刀修面留胡子，颔下三绺短须，颇具道骨仙风超凡脱俗，乍一见便可夺人眼球，肃然起敬；联想那大猪驱狼、降魔镇邪（是指震慑沙不坚及其劣徒之流），光我西乡，杨威遐迩、英雄未老、廉颇犹在、百姓盛赞、邪恶丧胆，似这般英雄老人的女儿求学上进，实乃好事一桩。要不支持应允？岂止是从善不流、因循守旧，又怎能体现我党爱憎分明、特事特办、不留遗憾……这位许老先生结扎停当，那二十来里地的西乡，他撒开飞毛之快腿，还不到半小时就飘然地来到了西乡的革命委员会。

接管文教一摊的徐副主任，见是许老先生光临造访，他是笑脸相迎恭而敬之，哪敢怠慢，这位三十多岁的徐主任喜上眉梢，但听他文文绉绉地笑道“许徐同音，或许三百年前我们原本一家人哩？今日您老人家仙风道骨、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但有所教晚辈自是洗耳恭听、定当从命”徐副主任笑容可掬，不吃饭也能送客四十里地的样子；“唉，徐主任如此谦虚，也太客气，简直是折杀老朽，老朽今日拜访，实有一事相求，也可说是个不情之请吧”

许老伯有话尽管直说不妨，晚辈能办的，在我职权范围之内，如果不算违背大的原则，那是绝对滴没问题”徐副主任恭而敬之地笑着说；许矮子放心地说道“既然徐主任如此慷慨大肚，那老朽也用不上斗胆了，是您刚才亲口所言，许徐同音，兴许原本就是一家，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也用不着客气了。我早主任先生二十几年，敢称是长辈吧”“许老伯，不是就算，其实您就是长辈”徐主任赶紧笑着说道；“唉，我那两个双胞胎女儿，不知怎的了，这几天突发奇想，都十四五岁老大不小了还要上学念书，有一句时髦的话咋说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这不是让教育部门为难吗？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怎合眼，咱家虽穷，却是穷人养娇女。我五十来岁喜得爱女，两个双胞胎女儿如同天降，这老来偏得双胞爱女，真的是喜出望外！托在掌上怕掉地下，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娇养惯，长大不读书。这不，突然想起了要上学念书了，这上学本是好事，咱老两口儿不愿违逆小女之志；我这两个女儿平时还算听话，老人心疼，她俩却不任性，很是听话，平时喂鸡养鸭上山放羊都是抢着干，这要是真的上了学，我老两口子可就没有帮手了。免不得我老许事必躬亲了；然而，那上学念书却能长知识增学问，本就是大好事，幼年时由于路远，上下学接送既操心费力又麻烦，又耽误农活，人只要想活着这吃饭最要紧了！好在俺老伴儿少年时也曾上过小学，自从两个女儿懂事起，每年都会把小学课本买来，年复一年的，带带拉拉也也学了四五年，那语文算术好教，可再往深里就教不下去了，那代数、几何、物理、化学更是老伴儿心中所缺，自己都没学过，怎敢照本宣科，恐有谬误；如今倘能批准入学，就从五年级学起就可，两个女儿的天资虽不聪颖，可也不算笨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