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开小奔驰是不可能的。

老家那从山底通往山腰的泥巴路，下雨天，别说汽车、摩托车，就是人走在路上，时刻都得注意滑倒。

甚至有些路段，滑倒了，第一时间没有抓住路边的树木，可能从老高老高的大坎坎砸下去，身体哪个部位受伤，看跌落时候着地或者碰撞的部位。

噔噔……柴油版的皮卡车发足**爬着山坡。

这辆皮卡车，是云拧从一家租车行租用的。

车后备箱装了食品、日化用品、包括给妻子孔莲准备的被褥，满满地一车子。

孔莲说不用带被褥，自己没有那么娇气，只要有盖的被褥就行。

云拧坚持带上一套被褥。并不是说孔莲有多娇气，而是老家的被褥那是从他小学起，用到现在。

他的那套被褥，老母亲好好的珍藏着，隔一段时间，洗洗刷刷，在太阳底下暴晒，又收藏，等着云拧回家，取出来用。

云拧盖的被褥都是用了又用，大人们用的被褥更不用提了，缝缝补补又是三年。

三年又三年，云拧都到了成婚年龄，家里的家具家电用品仍旧是十多年前的老样子。

在老家，见到这些老旧的家电家具家纺，好像时间从来没有流逝，仍旧是那段流淌缓慢的岁月。

“大作家！我知道农村的路不通。”孔莲回头望望皮卡车后面扬起的灰尘，“可是没有想到你家乡的通行条件，老火。”

盘山公路就不提了，单是说土路，这哪像是公路，是一条粗糙的山路而已。

甚至有些转弯处，一辆小型的皮卡车都得打几次方向盘，遇到一辆摩托车，也得停下。

云拧双手不停地打着方向盘，“了解到我的不容易了吧？知道为什么我拼命工作了吧？

我出生在这个交通靠双脚，通信靠吼，现在都是打灶台烧木材做饭的地方。

小时候，站在这座山头，我们常常大声吼叫，叫得答应对面山头的人。”

孔莲缩回身子，“嗯！真是老火了。我有点后悔，和你领结婚证。”

云拧哈哈的笑了，“没有后悔药！我跟定你了。”

“你呀！心儿真大。”孔莲本想看看他稍微的不乐意。

“哎呦呦。你别戳我的手，我打方向盘呢。稍微不注意，拉方向盘过多了，连车连人都得滚下，到下面的峡谷……”

“呸呸！不准说，不准想，不准提。”

“好好。”

从山谷底部的G227国道，皮卡查走入一条土路的岔路，爬到山腰的老家，只有四五公里，云拧开了一个小时。

站到家门口，孔莲一脸的惊讶：

泥墙、土瓦、木梁、石头……见不到半根的钢筋，一块水泥地都没有。

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国家宣告全国人民脱贫。

为何云拧的老家保持着上个世纪**十年的建筑物和生活状态？

孔莲想象过云拧的老家穷，但是穷到这样子，远远超过她幻想的场面。

穷成这样的家庭，出了一个大学生，挺不容易的。

虽然大学生不值钱，但是云拧上的是货真价实的211学校，可不是一般的普通本科学校，也不是民办院校。

从这与世隔绝般的村子走出大学生，是不可想象的场面。

孔莲体会到了为何云拧拼命的办案子，回家都想着案子。

因为云拧除了他自身，没有其他的协助力量。

同时，云拧再奋斗，再努力，思维、眼界受成长环境的影响，没有外面人的厉害。

【表面看起来云拧聪明，拼命，但总觉得他火候差了一点。

原来是成长的环境造就他的世界观局限于小小的天地。】

孔莲也想到了自己的老公以后在单位上是一条老黄牛。

即便提拔他当领导，以云拧的综合能力，统领不了别人。

【我有点后悔了。】

孔莲的心里起了涟漪。

【云拧的成长环境造就他的人生格局。】

孔莲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明白了为何云拧在饭桌子上强调不能浪费粮食。

节约是良好的习惯。

可是某些场合，大家谈论着重要的话题，你整一句大伙儿别顾着谈话，吃饭吃菜，不能浪费的话，太违和感了。

同桌眼界格局高的人，一笑而过，从此再不喊你一同吃饭，你请他，人家也不会赏脸。

格局稍微低的人，饭桌上立马给你脸色，让你难堪、出糗。

云拧就是饭桌上会整出一句不和场面话的人。

以前理解不了云拧的过度节约，如今双脚踩在云拧成长的地方，孔莲明白了。

“姑娘！你别提，我来，我来……你休息。”云拧的母亲连忙抢过孔莲手中的包包。

“伯母！我自己行。”

“哎!包包这么大，你提不动，你坐着喝茶。”

“孔莲！让我妈提吧。”

到了老家，云拧改口了。

一车的东西，在云拧、和他妈妈的搬运下，全部搬到了屋内。

云拧的两位婶婶在厨房忙碌，做饭。

云拧也是忙起来，打扫他们两个人的睡房。

孔莲坐在院子的木椅，听着哗啦哗啦吹过的山风，闻着从厨房飘出的鸡肉的清香味、腊肉的陈香味，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云拧！你在这儿地方长大不容易。”

云拧将一杯烧开的水递给孔莲，“后悔了吧？”

“可以反悔吗？”

“呵呵……你说呢？”

“逗你玩的。笑得那么勉强。”

“对不起。”

“什么呀？”

“领结婚证之前，没有带你来一趟老家。”

“现在也一样呀。”

“小富婆！”没有其他人在，云拧仍旧觉得叫孔莲小富婆，有相恋的感觉，“谢谢你。”

“山泉水，喝起来甜甜。”

“我从小喝这股水长大。即便寨子拉了自来水，大家喜欢到出水的山沟里挑水，专门用来喝水。”

“甜甜地，真好喝。”

“就是太穷了。”

“有我在呢。”孔莲放下水杯，“坐落在大山间的寨子，极少出现可以赚大钱的人。更是不会出现像你这样的人吧？”

“我家门有一位长辈，改革开放初，他被推举到北.京读高中，后来上了西南大学。

他毕业后，到了西藏，坐到拉萨市市长。这是我们七百多人寨子最厉害的一个人。

可惜，这位大叔自从高中毕业，再也没有回过家乡，连他父母亲过世，都没有回来过老家。

这几年更是没有信息，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另外有一个人，也是改革开放的前几年到部队当兵。

那个时候深圳大开发，他支援深圳，自己开了公司，当老板。

可是到这个世纪的头几年，他突然没落了。

据大人们说，这个人有了钱，五毒俱全，还玩股票。

几千万的资产，四五年全部花光。现在还得了癫痫，住院。

他们是我们寨子中最大的两位大佬。可惜，好像都没有给家乡做贡献。”

“你想做贡献？”

“我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吃饱肚子，还了读书期间借的债，已经了不起了。”

云拧拍了拍双腿，“我能力有限。先修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