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跑！”

苏暮有黑暗视觉。岩浆的火光照耀不到的角落，事实上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但夏天的隐藏术似乎并非躲在暗处那么简单。他就像溶入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竟然从房间里销声匿迹。逃跑了？不可能！苏暮扫视两头的巨石，确认它们将出入口堵得很牢。换句话说，谁都不可能轻易逃出去。

夏天一逃，空旷寂静的密室中忽然响起晦涩难明的怪声，引起阵阵回音。墙上的阴影好像在流动，而墙角四座雕像的森寒之气也更盛，阴冷渗入骨髓。

声音来自四座雕像，它们大睁着黑洞洞无神的眼，召唤死者。

随着几缕带腐臭味的白烟腾起，四具骷髅悄无声息地出现。环绕着方形的中央石碑，它们肩挨肩站定，浑身都是漆黑污泥。这不知道是何种生物的骸骨，脊背虽然佝偻着，却比寻常人高大得多，手骨长度更是吓人，几乎要触及地面。它们生前或许是武士，虽然铠甲已随肢体腐坏，手中精钢打造的钉棍依然完好。无论如何，这些家伙绝对不是人类。从指骨前端那勾状的爪子，以及突出的下颌来看，大致可以推断为猩猩一类生物。

“我从来不怕死掉的东西。”苏暮低声自语。

“啊、什么？”艾米莉和苏暮背靠着背，略显不镇定，“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早就死掉的野猴子们开始行动了。它们无声地张着大嘴，轮起钉头棍朝两人杀来。肌肉都腐烂了还能把几十斤的钢棍当柴禾一样耍得滴溜溜转，这实在是不科学。但这世上本来就有超越认知的事物。承认它的存在，进而研究其原理，才是科学态度。

八个黑洞洞的眼眶，八点幽幽的惨绿，死猴子们的牙齿咔嗒咔嗒响，似乎准备从两人身上咬点肉下来。每一次关节的动作，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就像勺子刮在锅底，让人汗毛倒立。

艾米莉举枪射击。清脆的枪声一响，被瞄准的猴子以惊人的速度闪开。它跳上墙壁，借力一蹬，反而朝艾米莉扑来。

“小心！”

苏暮挡在艾米莉身前，一拳揍飞死猴子。

恐怖的古猿骷髅以令人无法想像的速度挥动着精钢钉头锤。它们不知疲惫为何物，在光影斑驳的阴暗大厅里左右穿梭。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唯有手骨划过空气激起的尖锐呼啸。谁说低级骷髅就动作笨拙行为迟缓？眼前这几个孙贼简直是国术大师，拿个手电筒就能演绝地武士啊。

密室本来就不算大。四个敏捷度爆表的骷髅四面包围，抡起铁棍丁咣五四一通乱打。这情形，险象环生。

苏暮能跟上骷髅的速度，但身旁多了个艾米莉，缚手缚脚。不得已，他只能再度求助源力。

源力到底是什么？

他努力回忆霞无幻提到过的这个名词，又想起与爱染宗助的生死战。愤怒、屈辱、不甘的心情、血泪般的一幕幕又在心中重演。这应该是一种运用精神力干涉现实世界的技巧，但其中原理深奥难明。为什么心中所想能干涉现实？到底能干涉到什么样的程度？能延缓时间流速？能虚空移动物体？还是能从根本上改变物理规则？

一切都是未知数。苏暮只能尝试着寻回曾经的心境，努力唤起掌控源力时的记忆。他有种预感：只要不断体验，总有一天能认清源力的本质。

一头死猴子正面扑来。苏暮挥起短剑，格开钉棍。但转眼他就发现这只是欺诈。狡猾的死猴子们分出一只，从正面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其他三只却从后面扑向艾米莉。

红发女孩用手枪还算有两下子，近战肉搏那就是渣一般的存在。方圆十几米的密室内，同时面对三只面目狰狞黑骷髅的猛扑，这实在超过了她能应付的程度。“呀——”艾米莉一边尖叫，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射击。

子弹从骷髅猿那早已腐朽的胸肋间穿过，只开了几个洞，毫无作用。三根棍棒挥来，成排的尖刺划破空气，带着尖啸与恐惧。艾米莉连续扣动扳机，突然卡住。弹匣全空，她最后一丝抵抗手段也已失去。

目睹这一幕，苏暮的紧张在胸口瞬间压缩到极点。他伸出手，奋力伸直，像要通过手臂将情绪发泄出去。

“滚——”他厉声怒喝。

说也奇怪，就在这么做的一刹那，空气突然扭曲了，手掌前方的气团甚至发出清脆的爆响。三只骷髅猿猴被无形空气炮一举拍飞，撞到墙上。猛烈的气流如钢铁重锤般挤压着它们，腐朽的骨头咔嚓咔嚓地崩裂。刚才还凶悍成性的骷髅，转眼间土崩瓦解，成了一堆碎骨。

这还不算完，苏暮紧接着又冲着天花板一举手：“夏天，滚下来！该是结束你那无聊躲藏的时候了。”

奇迹发生了。密室穹顶深处的黑暗中，空气就像裂开似的，突然掉下一个人来。那细胳膊细腿，正是之前不知所踪的夏天。

“你、你怎么可能发现我？你居然能破掉我的‘影遁’？”夏天似乎崴了脚，痛苦地单膝跪地。他瞪着苏暮，目光里有惊讶也有恐惧。

苏暮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夏天，若有所思。“你知道吗，就从刚才轰飞那些死猴子开始，我看这世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举起手，像是从没见过五根指头一样，“我能看到一丝丝的‘气’，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奇怪，但绝不是幻觉。你的确把自己藏得很好，但并没有什么用。影遁是吧，似乎能改变身体周围的空气折射率，果然是巧妙的技巧。”

被一口道破了影遁的秘密，夏天脸色更加苍白。他迅速将自己脱臼的脚踝接上，翻了一个空心筋斗，再度试图遁入黑暗。可惜，这次没那么灵了。苏暮大踏步冲上前去，凌空一个摆拳打出！

沉闷的响声、就像打在生猪肉上。夏天横着飞出去，拦腰撞中角落的雕像，跌落尘埃。他弓着细弱的腰吐了口血，挣扎着坐起来，八字形分开双腿，靠在雕像底座上喘粗气。

一时间，密室里特别安静，只听见夏天那破风箱一般的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