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染宗助死后的余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曾消失。

之前失踪的霞无幻，果然是被爱染绑架。大都会特警对格斗场展开地毯式搜索时，在一间地下黑牢里发现了他。刚找到的时候，这倒霉蛋状态很不好，后颈受损颇严重。虽然后来更换了全新的脊髓护套，但因为救治不够及时，毕竟还是落下了头疼的痼疾。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困扰他一下。

可能是认识到黑暗格斗有利于释放压力，地下格斗场并未被关闭，而是修理后继续营运。黑暗格斗士的招募公开化了，应募的都是些自认强悍的亡命徒。在政府看来，给点小钱就能让他们互相打生打死，顺便又替工蜂们做了精神按摩，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大好事。

各个格斗士预备班继续经营。所有开班的老师都拼命和爱染宗助撇清，强调自己办的是正规班，目标是向市民区格斗士学校输送人才。“不许参与黑拳”成了格斗士预备班的铁则。

最惨是爱染宗助留下的预备班，几乎到了要散伙分行李的地步。

说起来也不奇怪。校长兼法人代表的爱染宗助挂了。两个老师，凯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大声公人间蒸发。爱染预备班的学生就像一群无人照料的羊，惶惶然看不到明天。

“明天，我想去预备班一趟。”

在自家后院看月亮的时候，苏暮忽然这么说。

苏芳埋头在一本巨大的赛马圣经里，正悉心揣摩。听见苏暮冒了这么一句，她露出意外的表情：“为什么？那个班不是该散了吗？难道你还想去讨还学费？听说连负责日常事务的职员都溜号了，因为没人给他们发薪水。”

“不、我是想去看看那些还留下来的同学。他们家里本来就没钱，凑出一笔上预备班的费用，已经是砸锅卖铁到了极限。他们没钱转其他预备班，留下来又没人管，太可怜了。毕竟是我打倒爱染宗助，间接干涉了他们的生活，”苏暮坚定地看着苏芳，“我觉得，我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苏芳温柔地望着倔犟的弟弟，叹口气：“你准备怎么做？”

一说到具体事务，苏暮顿时开始抓瞎。“诶，这个，先发点钱让事务人员回来上班？我带着大家自主训练，总可以吧？凯莉老师不是在治疗中吗。等她康复了，应该就可以把预备班带起来。”

苏芳的神情显得很微妙，既没肯定也没否决。她思考了一会儿，拍拍弟弟的头：“行，去看看也好。明天我陪你去。”

长这么大，苏暮的各种提案还是第一次得到姐姐无条件支持。他兴奋起来，跃跃欲试：“明天我一定要认真跟大家讲出自己的想法。只要感受到诚意，大家一定会同心协力，让预备班重新充满活力！”

从苏家工坊到预备班教室只要走过三个街口，不算太远。第二天一早，苏暮兴冲冲地出发。还没到大门口，他就被一排排的大红标语震惊了。全是粗放有力的红漆喷字，在预备班大门和围墙上喷了个遍。那血一般的红色，像一个愤怒的人在无声呐喊。

“爱染宗助，爱染宗助金牌格斗士预备班，金牌预备班倒闭了！王八蛋老板，爱染宗助，吃喝嫖赌，欠下3500万乌隆，带着他在市民区把到的妹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库存抵工资，原价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枪和子弹，统统只卖二十块，统统只卖二十块！爱染宗助王八蛋，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什么情况，这是已经开始分行李的节奏？

“回去吧，”苏芳拍拍苏暮的肩膀，“人心散了，队伍带不起来了。”

“不！”

这种时候，苏暮比谁都倔。他梗着脖子，也不管来往车辆，自己过了街。

一阵风吹，空荡荡的门前飞过几片灰雪。苏暮推门进去，直奔主教室。

犟归犟，他心里其实明镜也似。已经到了贱卖军械库存的地步，估计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一路走，一路看着校内荒凉的景象，他心头越来越凉，已经不抱太大希望。要不是憋着一口气非得去教室看看，他真想扭头就走。

但令人惊喜的是，教室里人声鼎沸，留下来的学员居然还不少。他们没有走，人心还在！苏暮一时喜上心头，咣一声推开大门：“大家都在啊，太好了！我、苏暮，回来啦！”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教室，瞬间转为冷场。里面大概站了有十七八个人，看苏暮进门，全都转过头来。

猛然被目光如此聚焦，苏暮有点不适应。“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啥，我脸上有什么吗？”他一边呵呵地笑，一边下意识地去抓头发，略显羞涩。

“你还有脸来？全都怪你！”

不知道是谁领先嚷了一嗓子，顿时教室里又沸腾起来。有个人很激动地冲过来，手指乱晃，差点戳到苏暮的鼻子。“你为什么要揭发爱染老师？他经营生死格斗又怎么了？上场的都是自愿，为了挣钱，有什么不对？现在他一死，学校也要散伙，你满意了？”

人群七嘴八舌，也纷纷附和：“就是，招募黑暗格斗士又怎么了？白纸黑字签合同，两厢情愿的事儿。你干嘛非要搅和？你是有多爱管闲事啊？现在我们怎么办？有钱有门路的早就跳到别的学校了，就剩我们这些天不管地不收的，你给个说法？”

“我……”

苏暮原本兴冲冲的，想了一脑袋的励志名言，结果刚进门就被指着鼻子骂大街，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吵什么！”

半掩的教室大门被咣当一脚踢开，霞无幻带着几个人走进来。他今天穿的浪人服是暗红色，背后绣了个极其嚣张的亮金大虎头，正呲牙咆哮。“黄泉之月”抱在他怀里，刀鞘也换成了暗红色，看起来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