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之后，暴风雪渐渐平息，他们再度出发。

离开了无名的绿湖之后，植被逐渐稀少。一行人沿缓缓起伏的平原向东南行进。现在是白天，透过青灰色的冻云，依稀能看见太阳。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每个人都真心感谢老天爷。然而，走了约三个钟头之后，乌云转为浓厚，很快吞噬了整个天幕。

“要下雨了。”梅琳忧郁地说，同时迅速而熟练地准备着雨具。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她那支爱枪。一路上，那支改装版“凯旋”狙击步枪被她像眼球一样爱护着，沾上几片雪都会心痛好久。

下雨不是停顿的理由，况且他们时间本来就不多。

苏暮试图与夏天攀谈。“只有你上过塔楼，”他隐瞒了自己也上去过的实情，“那上面到底有些什么？”

夏天警惕地瞥他一眼：“生锈的重机枪和其他垃圾，我告诉过你。”

苏暮不死心，又问：“应该还有别的？我无意中看见一点你的日记——”

惊恐在瞬间爬上夏天脸庞。“不要提那个，”他拼命想让苏暮闭上乌鸦嘴，“别提行吗？”

此时艾米莉从后面超过他们，正好听见。“不要提什么？”她好奇地问，“你们在传什么小道消息？”

意识到已经掩盖不住，夏天的表情一瞬间五味杂陈。迫不得已，他掏出几张照片：“在塔楼发现的……自己看。”

艾米莉接过照片，随手分一半给苏暮。反正就是不同角度拍下的那几个小天使，苏暮其实看不看都一样。但艾米莉就不同了。她低声尖叫：“这、这是什么？”

惊叫吸引来梅琳。身手灵活的狙击者轻松从红发女孩手里顺走了照片。“咦，哪里拍的，字好丑，”她尖酸地点评道，“夏天，我总以为你的狗爬书法已经够悲惨了，没想到还有更吓人的。你一定是常年带在身边求安慰的吧？”

“这是刚拍的！再说我才不需要靠这种东西安慰自己！”夏天生气了，调门也随之提高。

这下走在队列前后的人都听见了，纷纷聚拢。很快、被称为“六个死去小天使”的恐怖故事就传遍了整个小队。梅琳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某个古代人一时兴起的涂鸦之作。倒是艾米莉对此比较上心。“你确定那笔迹很旧了吗？”她略带疑虑地问。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夏天坚持。

苏暮虽然没发言，但在这点上他赞同夏天的判断。那笔迹一看就年代久远，绝不可能是刚写上去的。

久山健阴冷地冒了一句：“这是预言，也许注定了我们的命运。我警告过你们，别进那塔楼，而你们选择忽视，”他抱怨着，怨气满满，“天使有六个，我们也是六个，这就是宿命。”

布兰登嘀咕了一句：“恶作剧。”

“恶作剧？你以为是我写的？不，”夏天反驳布兰登，“看看那字上落的灰，我跟你保证，那绝对有上百年了。”

布兰登摇摇头沉默不语，倒是久山健插进来说：“这是诅咒！不是什么恶作剧。我们的命运已经注定，就在前方等着我们哪——不远了。”

一群人争论起来，苏暮没吭声，但脑海里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他认真观察过现场，比那几张照片清晰得多。假设久山的乌鸦嘴说中了，六个天使像代表六个人，那么每一个应该都有指代。

持两柄短剑的小天使应该是夏天，只有他的副武器是两柄匕首。

持弓的小天使可能是梅琳。虽然狙击步枪和弓差得有点大，但毕竟都是远程武器。

持剑与盾的小天使自然是布兰登，这里拿盾的只有他一个。虽然这小巨人另一只手是拿重机枪，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剑。

持杖的小天使只能是久山健了，严格来说，他的战斗力在这队里垫底，正符合那病弱的形象。

那么最后两个小天使……显然是自己和艾米莉？

“冷静，”苏暮开口说，“首先我们做最坏的假设，也就是久山大叔提到的，这是个诅咒。那么，这六个天使像显然和我们是一一对应的。”

他把六天使分别对应谁一一说出，得到大家的赞同。夏天甚至摸了下腰间的匕首，手略微有些抖。

“其次，我想澄清一点，我是个无神论者。也就是说，我并不相信冥冥中的诅咒之类神乎其神的东西。”

久山健翻了个白眼，但并未出声反驳。

“所以结论很明显，那东西留在那里，被我们看到，只因为留下它的人希望我们看到。他知道我们会去那座塔楼，所以事先就布置好了。”

夏天举起手，表示异议：“没有人会在几百年前就算到我们会去那座塔楼。”

“所以那行字和小天使们也不可能是几百年前就布置好的，”苏暮回答得斩钉截铁，“有些事情，如果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么无论它多么荒谬，也必然就是事实。我认为，你在塔楼顶部看到并拍了照的那些场景，肯定是刚完成不久。以科学的观点，我绝对不相信有人能在几百年前就推算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对此梅琳表示赞同。“无论什么预测都必须基于事实。几百年的蝴蝶效应累积起来大到没边了，能推算清楚的人，脑袋得有地球这么大，”女狙击手俏皮地微笑，“也许我们都住在某个老爷爷的秃顶上呢。”

艾米莉蹙眉：“但这次行动是绝密的，从路线到人选都绝对保密。浪人公园里知道这件事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个。而且谁能算到刚好那时就有暴风雪？如果天气好，我们根本不会进塔楼避风。他在楼上画得再恐怖，我们也不可能看见。”

“这样的地点……也许不止一个，”苏暮猜测，“只要其中某个被我们撞上，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很有可能，不过我们现在没时间调查这件事，”艾米莉抬起手腕看表，“只有不到四十小时了，必须留够拆弹的时间。毕竟是1024位元的起爆器。”

“但我根本活不到看见那颗炸弹，我一定会死在那之前。”久山健低垂着头，死灰色的悲观简直渗入了此人骨髓。

那一刻，艾米莉突然发怒。苏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红发女孩发怒。她母狼一样凶狠地瞪着久山健，大声说：“就算我们全部死光，也会把你送到炸弹面前！你的任务就是活到那时候，然后给我拆掉它！在那之前，我不许你死，懂吗？傻瓜！”

久山健旋即住口。